此话一出，戚檀差点被喝到一半的茶水呛到。
轻咳了两声，将茶盏放下。
“那个…我……”她挠了挠头，乌黑的眼眸转啊转，思考着怎么回答元南臻的问题。
然而她是元南臻养大的，元南臻又如何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不必说些假话骗我，我知道你的意思。”他道。
“大师兄……”戚檀扯了扯他的衣袖，眼巴巴看他，“我也是为了你好。”
她小声说着，有些心虚。
从小到大，元南臻为她活命多么操心，他多么害怕她和季白宇哪天看不住就死了，她是知道的。
同样，他也是如此操心晏琅。
可晏琅不是他们。
她不想活，是因为化蛇太过折磨，那种不人不鬼的痛苦她不想承受。
季白宇不想活，是他经历了太多被虐待的经历，太多痛苦，他的精神早已混乱不堪，清醒也罢，混乱也罢，死亡于他们而言更多是解脱。
直到晏琅的出现。
戚檀跟晏琅坦白那晚在想什么？
她在想，要是在晏琅眼中看到一点点嫌恶之色，她就立刻去死。
这样她就能找到合适的借口，让元南臻放她去死了。
可没有。
晏琅只是有那么一瞬惊讶，之后贴心的照顾她，在她身旁陪了她一夜。
那是她第一次，动摇了想死的心。
说来有些好笑，她寻死那么多回，怎么会因为那么一点点好处就突然动摇了。
可她就是动摇了。
她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她只知道，看着晏琅，突然有活下去的冲动。
元南臻也是如此。
他清醒的知道自己靠镇魔阵而活。
哪一日魔族入世他便会死。
可他没想过求一条活路。
明明他一直努力让师妹师弟们不要死，他自己何尝不是心存死志。
他早知道自己要死。
在活着时，不回家不给家人们对他产生太多感情的机会。
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帮梦北潇分担事务，早早就为梦北潇准备了不少帮手。
包括他的影子，将来也会成为梦北潇的助力。
他知道晏琅聪明，知道晏琅不会窥探他的秘密，不会深究他的身份，肆无忌惮的将他的资源送给晏琅。
给这个云渺宗难得想活的人。
他从未透露他是天溯少主的秘密，因为一旦晏琅知道，晏琅这么聪明，一定会更快猜到后山的秘密。
一日日的拖着。
一日日的耗光自己仅剩不多的生命。
看晏琅朝着推动他们死亡的路走去。
直到晏琅说：“就算阻止不了魔族入世，我也定要保全你们，否则三世为人，岂不是活得太差劲了些？”
是啊，她坚持了三世。
他不该让她失望。
所以这一路，他努力过想活下来。
只是这样的努力，终究还是太过渺小，他无时无刻不存着为保晏琅而死的念头。
如今，戚檀便是想要劝住他的念头。
“师兄，我们相信晏琅，也给自己一次机会可好？”戚檀恳求道。
梦北潇眸色凝重，望着他一字一顿道：“哥，活下来，不为我们，只为自己，活下来。”
“你们两个…”元南臻无奈的看着她们，“倒是轮到你们一块劝我了。”
“师兄。”
“哥。”
两人同时开口。
“……好。”元南臻点头，“我尽力。”
戚檀不满意的摇头，一把握住元南臻的手，“不要尽力，要活着，要我们都活着，回到云渺宗去，做逍遥的云，缥缈的风，自由自在。”
元南臻怔了怔，指尖被戚檀攥得发烫。
他忽然想起来，很多年前的那个雪月，自己抱着浑身是血的戚檀找到元十六。
她在化蛇之夜背着众人躲起来，亲手拔下自己一片片蛇鳞，被他找到时，是那般麻木的等死，明明已经神志不清，被他抱去治疗时却还含糊地说着：“让我…让我死……”
那样轻、那样可怜。
如今却轮到那个小丫头劝自己。
“师兄。”戚檀红着眼轻唤。
元南臻回过神来，反握住她的手，“好了，答应你就是了。”
“可不许说谎啊，你骗我的话我跟你没完。”戚檀哽咽道。
元南臻有些无奈的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还要哭不成？我从不骗你们，也从不轻易承诺什么，你是知道的。”
“嗯……”戚檀闷声应道。
梦北潇听见元南臻应下，沉重的心情轻松许多，当即抿了口茶，朝着天居望去。
这一望，便和那双深邃的眼眸相视一眼。
又收回目光。
——
从天溯离开，晏琅换了身行头，拿着块从秋谭子那里得来的假身份令牌前往传送大阵。
传送阵一起，西州由苟修携带一众孩子们镇守的阵法当即出现波动。
与此同时，化正城大殿内，正欣赏从各家抓来的修士们互相撕咬，笑声不断的虞家姐妹二人突然感受到一股熟悉气息降临化正城内。
脸色一变。
“是她来了！”
“快，收拾掉。”
“她怎么会来？姐姐……”
“别担心，说不定是有事要办。”
“……”
传送大阵光芒大现，一道红衣身影出现，随即守于阵外众人齐齐单膝跪地：“恭迎城主归来！”
“恭迎吾主！”
两道女声从天而降，匆匆赶来，落在了众人面前。
晏琅从传送阵出来时，看见的便是正紧张喘气的虞家姐妹二人。
“你们两个，着急赶来的？”她悠声询问。
虞家姐妹二人闻言脸色一僵，讪笑着抬头：“没，只是刚刚处理了几个不长眼的杂碎。”
“哦~这段日子还真是让你们两个忙坏了。”晏琅拉长尾音，听起来语气便是那般不对味。
虞家姐妹二人赶忙低下头交换着眼神，似乎不明白是为什么。
只是第一时间，她们就将怀疑的目光锁定到了苟修身上。
苟修，是晏琅的人。
这些年她们两个也是有意无意的禁止了苟修出入化正城，避免他知道太多，跟晏琅透露。
能让晏琅对她们态度转变的，也只能是那些事。
可苟修如何知道呢？
不等她们想明白。
晏琅又兀自开口：“都起来吧，我这次到西州是已经推算阵法，推算出那两块碎片其中一块还在西州，你们既然找不到，我就亲自来找。”
虞家姐妹二人眼眸一亮，当即认错：“是我们办事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