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允许下床的赤峰炘面对医师的离去,倒是不甚在意。
只是静静看着晏琅与元南臻,若有所思抬了下手,“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她总觉得,眼下这个情况元南臻与晏琅应该是有话说的。
听见她这句话,两人同时看向她。
晏琅轻扯了下唇,“以你我之间的关系,什么事需要你回避?”
“那倒也是。”赤峰炘懒懒往床头的方向一靠,一手抵着脑袋看他们师兄妹二人。
虽然说,她知道晏琅这一世有了许多牵挂之人。
比起她们相遇那一世仅有为数不多的她、巫阳、秋谭子而言。
这一世晏琅有了家,有了亲人。
但她对自己是晏琅心中第一位的地位还是十分坚定相信的。
并且,无论后来人做过多少,他们都无法撼动她在晏琅心中的位置。
元南臻早知晏琅对赤峰炘有多信任,所以也从未有要喊赤峰炘离开,他们两人单独谈谈的意思。
倒是晏琅,弯眸看他,“师兄没什么要问吗?”
“没有。”元南臻摇头,“我只告诉你一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无论什么?”晏琅眨了下眼,似乎有些意外。
元南臻的话中别有深意。
这个无论什么里,包含了她背着元南臻做的那些事情。
修改献祭阵法,与季白宇密谋更深远的计划。
前者,晏琅本也没打算瞒特别久。
从她提出对献祭阵法怀疑,并且喊元南臻帮忙调查,集齐碎片打开宸极仙殿开始。
元南臻迟早有一天能够将这一切串联起来。
甚至于,哪怕他没有串联起来,他也能够发现许多蛛丝马迹,然后全凭自己拼凑。
元南臻的心智可怕,聪慧如他,哪怕是晏琅,也只能算计得一时,没打算真的要将人瞒到最后关头。
可哪怕如今,元南臻可能已经凭借献祭阵法推断出她日后要做的一切。
他仍旧……无论如何都站在她这边吗?
元南臻看出晏琅眼中的震撼,微抿薄唇。
“我知道你怕我知道你的计划之后会阻止你,曾经我也的确有这个想法,我不希望你为我们而牺牲、付出,这样的事情有一次就够了。”
“可我知道,三世……你心力交瘁,若不完成计划,哪怕我们真的全力保住你,你也活不了。”
“所以,任何事情都不必瞒我,我会竭尽全力帮你。”
元南臻郑重承诺。
在听见元十六诊断的那一刻,他便什么都放下了。
他对晏琅的过分牵挂,反而会拖累晏琅,为了不让他阻拦,为了不让他为保她而赴死,耗费更多心力。
他不愿意让晏琅费心。
哪怕这么做,晏琅极有可能以极其惨烈的代价死于他们面前。
但正如晏琅所言。
她不会死。
她说不会,便不会。
无论是以何种方式不会,活着便是活着。
便足够了。
元南臻说出这话时,心中钝痛,只有他清楚说出这些话何其痛苦、煎熬。
但他一定要说,一定要让晏琅彻底放下心来,筹谋之后的一切。
晏琅眼眸轻颤,她知道元南臻是为了让她安心。
也几乎可以窥见,那一日的到来,会让他们多么痛苦。
她深吸一口气,一脸坚定承诺:“我会努力,活下来……活得好。”
“嗯。”元南臻温笑着点头,那笑容一如往昔。
只是,勉强、苦涩,只有他自己知道。
两人刚说完话,殿门口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声音很大,但听得出来,是一个人的。
而且是那个人故意走得这么大声。
元十六黑着一张脸走进来,甩袖出去不到半盏茶功夫。
“哟,医师回来啦。”赤峰炘勾唇招招手。
元十六立即瞪了她一眼,指着她快步上前,“你一个伤患,你给我老实躺好!”
“医师别对我撒气啊,我可不是撒气包。”赤峰炘嘴上说着,倒是老实躺好。
毕竟早点检查完事,她也能够早点离开这里,去接手赤峰氏如今的事务。
赤峰炘虽对赤峰炘厌恶至极,也没多喜欢她的少主之位。
可她身为少主、身为赤峰氏的继承人被培养多年。
也早做好了在赤峰?死之后接手赤峰氏,大兴改革,把赤峰氏被赤峰?统领时的不正之气全去除掉。
所以此刻,正是摩拳擦掌的时候。
元十六哼了一声,看都不看晏琅与元南臻一眼,走到赤峰炘床边就开始给她仔细检查。
“你神魂伤得不轻,若不是有分神那一缕神魂保住你,你当时就快魂飞魄散了,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就老老实实温养神魂。”
“我让人去调了用于温养神魂的灵泉来,到时候你每日泡上一个时辰,不必强忍痛意吸收,只需每日放任药效入体即可。”
“若是你想分身跟她出去闹腾的话就别想了,你们两个短期之内谁出去都容易死外面。”
“特别是你。”
元十六语气算不上好。
听得出其中浓浓的怨气。
他本以为元南臻怎么说也会劝一两句的。
结果没想到他真的不打算劝。
还说出让晏琅放心的话。
这跟怂恿这个闹腾的祖宗使劲造有什么区别?
元十六感觉这辈子治上他们几个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也不知道是上辈子欠了这些家伙多少人情债才会遇到他们。
心中骂骂咧咧,面上也是一点都不遮掩。
将一堆药炼制出药液之后调和起来,递给赤峰炘,“喝下去,就可以去找你们家长老们了。”
赤峰炘看他这副模样不免觉得好笑。
这是让晏琅折腾成什么样了。
不过想想也是,元十六身为医师,遇到晏琅这样的病人,何其头疼。
还是一个不配合治疗,积极找死的病人。
感觉这火药桶差不多快炸了,她伸手接过药液,一口喝下。
紧接着将药碗随意放在一旁,起身下床。
在正面对着元十六时,抬手拍了拍元十六的肩膀。
“医师啊,你医术如此厉害,给自己熬一剂下火药吧。”
她说罢,随手用手背轻拍了下元十六的胸膛,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