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傍晚时分,天色是一种掺了灰的普鲁士蓝,尚未完全沉入黑夜,却已点起了万家灯火。
希斯罗机场,永远是那副吞吐着全球旅客的繁忙景象,巨大的玻璃幕墙外,跑道上飞机的导航灯像一串串移动的珍珠,引擎的轰鸣声即便隔着厚重的玻璃,隐隐传来,成为一种永恒的背景音。
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不断刷新着航班信息,红色的“抵达”字样像一颗颗微弱的心跳。
接机的人群挤通道口,伸长脖子,像等待潮水送来贝壳的渔夫。
李乐高大的身躯在这群“渔夫”中算是“脱颖而出”,靠在栏杆上,目光在陆续涌出的人流中搜寻着。
等了好一阵子,人流开始涌出。
又一趟从斯德哥尔摩转机过来的航班旅客到了。人流明显密集起来。李乐踮了踮脚,用这动作对他而言实属罕见,毕竟,几个月没见妈妈的儿子的心情,都凝聚在了在这一点一点的脚尖上。
等了约莫十来分钟,才看见曾敏、猫姨和助理小沐,推着拉着行李箱,稀里哗啦地从通道里晃悠出来。
曾老师走在最前面,上身一件剪裁利落的卡其色短款风衣,腰带随意的系着,露出里面黑色的针织衫,一条洗得发白、却熨帖合身的直筒牛仔裤,配上一双黑色切尔西短靴,衬得双腿笔直修长。
乌黑的头发被一只玳瑁色的鲨鱼夹在脑后随意地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侧,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颈项,脸上带着长途飞行后的些许疲惫,却丝毫掩盖不住那份经由岁月沉淀下来的、融优雅与洒脱于一体的知性气质,即使混在人群里,也像自带追光。
一旁的猫姨则是一身粗花呢的小香风套装,颈间系着一条淡雅丝巾,手里推着一只小巧的亮面款行李箱。
虽然身材娇小,曲线却玲珑有致,尤其胸前的“有容乃大”,那张娃娃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眼神灵动,透着一股子精明与俏皮,形成了直观的反差。
不过,此刻的猫姨正微微侧头,毫不掩饰地对着曾敏身旁的男人的背影翻着白眼,表情生动得像在演默剧。
而跟在最后,还是那么胖胖的助理小沐姑娘,也是哈一脸“又来了”的无奈,默默推着剩下的行李。
顺着猫姨的白眼,李乐的目光定格在曾老师身边那个多余的身影上。一个穿着藏蓝色西装、打着条纹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颇具英伦商务范儿的中年男人,正颇为殷勤地帮着曾老师推着一个行李箱,侧着头,面带微笑地说着什么。曾敏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耐烦,嘴角维持着礼貌而疏离的弧度,偶尔微微点头,显然是在应付,目光不时望向接机口。
猫姨的白眼,大概率就是翻给这位不请自来的“护花使者”的。
李乐眨么眨么眼,心说,哪来的这么个不开眼的,手上一使劲,分开人群,赶紧迎了上去。
曾敏一眼瞧见儿子,脸上瞬间绽开真切的笑意,那点不耐烦立刻烟消云散,快走几步,几乎是扔下行李车,唤了一声:“儿砸!”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和一丝如释重负。
张开双臂抱了抱李乐,习惯性地抬手揉了揉那扎手的圆寸脑袋,眼神里满是疼爱,“等半天了吧?”
“没呢,我也刚来。”李乐顺势低了低头。
后面的猫姨也像见到救星似的,有意无意的从那人身边挤过来,“诶诶,该我了,该我了,大儿砸,想二妈了没?”顺势手一挥,手里的小包包差点甩在那西装男的脸上,挤开曾敏,结结实实的给李乐来了个拥抱。
瞧见这场面,西装男脚步顿住了,脸上得体的笑容略微僵硬了一瞬。
曾敏这才转向他,“谢谢一路帮忙,我儿子来接我了。” 说完,扒拉开沈畅,揽住李乐的胳膊,露出毫不掩饰的笑容,似乎被岁月遗忘了的她,眉眼间的神采和李乐站在一起,不似母子,倒更像姐弟。
西装男的目光又在曾敏脸上停留了2.27秒,这才一晃神,看向比自己高一个头,宽出一个肩膀,一身灰色空军夹克,透着悍气的李乐,迅速调整好表情,笑了笑,“您儿子好帅的。” 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赞赏。
李乐心里门儿清,这是遇到曾老师魅力下的“被动桃花”了。
伸手从西装男手里接过了另一个推车,呲着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狭促回道,“呵呵呵,谢谢叔叔,我随我爸。”
一句话,让沈畅在一旁差点笑出声,赶紧抿住嘴。西装男脸上的笑容又淡了几分,但还是维持着风度,“你们住在哪儿?要不要我开车送你们一程?我的车就在外面。”
不等曾敏开口,沈畅立刻抢白,语气干脆:“不用了不用了,我儿子开车来的。您忙您的,呵呵,别见了啊。”
说完挥了挥手,一副“赶紧走吧您呐”的架势。
西装男见状,只好再次点头示意,又深深看了曾敏一眼,道了声“再会”这才转身,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汇入了人流。
李乐瞅瞅自家老妈,只是咧着嘴乐,也不说话。
曾敏没好气地白了儿子一眼,轻轻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傻乐什么?赶紧帮忙拿东西!”
“诶。”
李乐一边接过小沐手里那俩最大的行李箱,一边压低声音问一旁的沈畅,“猫姨,刚这人干嘛滴是?黏了一路?”
沈畅撇撇嘴,用气声道,“还能是啥情况?从斯德哥尔摩转机登机开始,坐你妈身边,就开始套近乎,一路嘚吧嘚、嘚吧嘚,什么投资、伦敦风土人情的,就没停过嘴。烦死人了的。”
李乐嘿嘿一笑,推着箱子,调侃道,“嗨,我说呢。不过猫姨,我怎么听着您这话里,透着一股子酸溜溜的味儿呢?”
沈畅闻言,眉眼一弯,笑着冲李乐勾勾手指,“来,儿砸,你过来,姨跟你奢句话。”
李乐不疑有他,笑嘻嘻地弯下腰,把耳朵凑过去。只听“啪”的一声轻响,后脑勺上挨了一巴掌。
“哎哟!””李乐捂着脑袋直起身,“猫姨,您咋还动手打人呢?”
曾敏在一旁看得大笑,挽住沈畅的胳膊,“该!让你没大没小,连你猫姨都敢调侃!”
李乐揉着脑袋,嘴里嘟囔着,“嘁,这也就是我爸没来,要不然,就冲这人刚才那献殷勤的劲儿,老李能把他的腿给咔吧了....”
曾敏笑道,“瞎说什么呢!你爸哪有那能耐?他也就敢在家里跟咱娘俩横一横,行了,别贫了,赶紧走吧,天都快黑了,”说着,又顺手帮李乐理了理刚才被她揉乱的衣服领子。
李乐这才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又跟助理小沐打了招呼,一手一个最大的行李箱,背上还挎着几人的随身包,像个移动的行李架,领着三位女士朝着停车场走去。。
从老罗宾那辆黑色的路虎发现果然派上了用场,后备箱宽敞,堪堪塞进了那几个大箱子,剩下的随身行李放在了后排脚下。李乐坐上驾驶座,叮嘱几人扣上安全带,发动车,一个打把,驶出了停车场。
此时夜幕已然笼罩在通往市区的路上,前方灯火连绵,勾勒出伦敦的轮廓。
李乐握着方向盘,问道:“妈,您这次画展具体什么安排?能待几天?”
曾敏看着窗外飞逝的异国街景,闻言侧过头,“怎么?这么快就想撵我走了?”
“哪儿能啊!”李乐赶紧叫屈,“我巴不得您在这儿长住,给我当陪读呢。天天给您做饭都行。”
曾敏哼了一声:“陪读也得你媳妇儿来,我可没那闲心。就呆三天,日程紧着呢。”
后排的沈畅探过身子,“你妈今年初不是跟里森画廊签了合作代理协议嘛,这次是正式的伦敦个人画展首秀,合同里约定了要配合宣传活动的,正好顺带过来看看你,要不然才懒得过来。”
曾敏点点头,“明天下午去看看他们布展的情况,后天开幕式,大后天上午有个艺术媒体的专访。完了就回家,家里还一堆事儿等着我呢。富贞下个礼拜要回汉城开个什么董事会,这一去又得好几天,我还得回去帮忙带那俩小祖宗,皮死了,尤其笙儿,现在腿脚越来越快,一出门就撒手没,在家就上房揭瓦,你奶还护着,那叫一个无法无天。”
“我早说了,不让马闯碰,不让马闯碰,这下完了吧?还是椽儿好,做个安安静静的小帅哥。”
“椽儿?你可拉倒吧。”
“咋?”
“这小兔崽子蔫儿坏啊。”
“这小子干啥了又?”
“嗨,给你说三天也说不完,反正,以后有你受的。”说着,曾敏的目光转回到李乐脸上,车窗外的流光掠过她的眼眸,带着温柔的关切,伸手又摸了摸李乐的脸颊。
“儿砸,你啥时候能读完这书啊?看你这忙的,脸都瘦了。” 那指尖带着李乐熟悉的,特有的、微凉的柔软。
沈畅也从后排伸出手,笑嘻嘻地捏了捏李乐另一边脸颊,“就是!让我检查检查......嗯,这边儿还行,没掉太多,就是皮有点厚啊。”
李乐被两边“夹击”,眼睛还得盯着前方的路,“诶诶,俩妈诶!咱能别揉了不?我这儿开车呢!方向别跑偏了!”
。。。。。。
车子稳稳停在奥丁公寓那熟悉的、被岁月磨得温润的石阶前。门廊灯光暖黄,映照着墙壁上摇曳在夜色微风中的紫藤花,许是曾老师来了,李乐感觉这栋略显古旧的建筑莫名的添了几分家的温煦。
刚熄火,身着笔挺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罗宾就已经带着两名年轻门童迎了上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热情与恭敬,显然早已等候多时。
“晚上好,李先生。”老罗宾微微躬身,目光随即又转向下车的曾敏几人。
李乐搀着曾敏,笑着对老罗宾介绍道,“罗宾先生,这是我母亲,曾,这位是我二干妈,你认识的,沈,嗯,这位是小沐,我妈的助理。”
老罗宾闻言,脸上立刻堆起更为郑重和亲切的笑容,分别向曾敏和沈畅行了个标准的英式管家礼。
看向曾敏,眼神里带着真诚的赞叹,清晰而缓慢的说道,“欢迎您,尊贵的曾女士。李先生常常提起您,今日一见,才知他的谦逊远远不足以形容您的风采。您的气质,宛如一幅行走的东方古典名画,沉静而富有诗意。”
李乐忍着笑,低声给曾敏翻译了个大意,省略了略显夸张的修辞,只说是夸她气质好。
曾敏听了,脸颊微红,带着国人惯有的谦逊,半是英语半是中文地回道,“thank you, mr. Robin. 您太过奖了,哪有那么好。” 语气温婉,落落大方,让老罗宾又是微微鞠躬。
等看向沈畅,笑容里多了几分活泼,“沈女士,欢迎您的再次到来!您看起来依旧这么的年轻充满活力,真是令人惊讶,作为李的教母,您一定为他倾注了许多智慧与关爱。看到您,就仿佛看到了活力与热情的化身,令人愉悦。”
猫姨她可不似曾敏那般谦虚,当即眉开眼笑,坦然受了这份恭维,“谢谢您的美言,晚上好,罗宾先生,” 说完,还冲李乐得意地眨眨眼。
老罗宾又礼貌地向小沐点头致意,小沐也赶忙回礼。
寒暄间,曾敏想起什么,对李乐说,“儿子,跟罗宾先生说,谢谢他这两年对你的照顾。我们这次来,给他带了些家乡的特产,回头你给送下来。千万别嫌弃。”
李乐翻译过去,老罗宾脸上立刻显出受宠若惊的神色,连声道,“这是我的荣幸,女士,李先生就像我们的小雅各布少爷一样,都是我们最珍视的家人和朋友,所做的一切都是分内之事。”他一边说着,一边指挥门童熟练地从后备箱卸下行李。
一行人走进大堂,老罗宾又亲自引着他们上了楼。
李乐原本住的就是两室一厅的,本打算让曾敏住自己那儿,在对面给猫姨和小沐订了一间套房。
不过,刚把行李搬进客厅,沈畅就搂住曾敏的胳膊,嚷嚷着,“不去不去!套房让你小沐姐自己享受去,我跟你妈睡你这儿,正好说说话。我和你妈这都小一年没见了。”
“你还说呢,要不是小树来了外交学院教书,你俩舍得从滇省那养猫逗狗钓鱼走马的神仙日子里出来?”曾敏呲喽一句。
“嘁,男人如衣服,姐妹如手足,他是暂时的,你才是永远的,啊,敏?”
“噫~~~~受不了你。小沐,那你辛苦一下,自己住对面?”曾敏笑问一旁的小沐。
小沐在一旁抿嘴笑,显然早就习惯了自己这位二老板的性子,点了点头,“好的,曾老师,沈姐。”
李乐无奈,“得,您二位说了算。”
只好让门童把沈畅的行李也搬进自己公寓。老罗宾见状,心领神会,安排好一切,便礼貌地告退,留下空间给这家人。
沈畅一进屋,就开始四处打量,拉着曾敏几间屋转了一圈,“啧啧,看看,我儿砸这小窝收拾得还挺像模像样,比我想象中干净多了。”
等走到李乐的卧室,沈畅左右瞅瞅,随后拉住曾敏的胳膊,一边指指点点,一边嘀嘀咕咕,“诶诶,敏,就这儿.....那年,噫~~~~一地的.....衣服那个乱哦.....臭小子还给我嘴硬,说什么朋友?我是谁?一闻那香味儿就知道,绝对不是普通朋友.....对了,还有那个号码,我看一眼知道,肯定大不过.....怎么样,哼哼.....”
李乐正在往隔壁卧室搬箱子,一双有源相控阵耳朵被动开启,听得既模糊,又真切,一张老脸“咻”的一下就红了,当年大小姐来伦敦时,两人留下的“罪证”,没想到被猫姨不仅记得这么清楚,还把那间屋当历史遗迹给曾老师当起导游来。
一推巷子,赶紧冲过去,揽住猫姨的肩膀就往客厅拥,语气带着几分求饶的尴尬,“哎哟,我的好妈诶,您能别翻着陈年旧账了不?坐了一路飞机不累啊?赶紧的,沙发上坐着歇歇,喝口水。我去看看隔壁老头在不在,招呼他一会儿过来吃饭。”
曾敏看着儿子窘迫的样子,眼里的笑意更深,却也没追问,只是顺着李乐的话问道,“老头?谁啊?”
“哦,森内特教授。”李乐解释道,“前阵子他不是做了膝盖半月板手术嘛,恢复得不太好,行动不方便。他自己一个人住,找的保姆也不怎么靠谱。我瞧着不放心,干脆就把他接过来,住在隔壁空着的那间公寓,日常也好有个照应。”
曾敏听了,点点头,“尊师重道是本分。你是学生,又是小辈,照顾老师是情理之中。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森内特教授,得当面谢谢人家对你一直以来的教导。”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传来“笃、笃、笃”拐杖戳门的声音,伴随着一声询问,“李!是不是你妈妈到了?我在隔壁就听到你这边的动静了!”
李乐赶紧过去开门,瞧见森内特教授已经拄着手杖站在门口,一条腿微微蜷着,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近乎“慈祥”的笑容。
“噫,教授,您耳朵真灵!”李乐笑着侧身让他进来,一边搀扶着他一边说,“正说要过去请您呢。妈,猫姨,这位就是森内特教授。”
曾敏和沈畅连忙迎上前。
“教授,您好!我是李乐的母亲,曾敏。非常感谢您对李乐的教导和照顾!”曾敏微微躬身,带着国人无论什么身份,只要见孩子老师时,那种特有的恭敬。李乐给翻译的时候,有种回到十年前的心情。
沈畅也笑着用英语打招呼,“您好,教授,我是李乐的教母,感谢您这些年对孩子的悉心指导。”
森内特看到曾敏,眼睛明显亮了一下,握住曾敏伸过来的手,笑道,“噢,亲爱的曾女士,终于见到您了!现在我可算知道,除了长相,这小子偶尔流露出的那么微不足道的艺术气质是遗传自谁了,我都替您感到遗憾。至于说照顾?”他瞥了李乐一眼,“更多时候是这小子在‘照顾’我的胃,顺便气气我。”
李乐皱着眉,看了眼有些得意的老头,咂咂嘴,把刚刚的俏皮话稍作“美化”转述给老妈。
曾敏被逗得哈哈大笑,忙上前,代替李乐把老头请进屋。
坐到沙发上,又支使儿子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
李乐从一个行李箱里取出几个精致的礼盒,曾敏亲自接过,递给森内特,“教授,初次见面,一点小心意,是我们家乡的特产,不成敬意。希望您喜欢。”
森内特好奇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罐茶叶,还有一瓶茅台酒,李乐在边上瞧见,知道这茶叶是老太太给得,心说给喝惯了茶叶梗子的老头是不是浪费了,不行哪天给换回来,反正他也喝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茶叶就算了,礼物李还有一面用苏绣工艺绣制的桌屏,图案竟然是森内特的一幅按照照片绣出来的绣像,栩栩如生,毛发毕现,连眼神里的锐利和嘴角那抹惯有的揶揄都捕捉得惟妙惟肖。
“哦,我的上帝.....”森内特拿起那面桌屏,凑到眼前仔细端详,脸上写满了惊叹和喜爱,“这太精美了!这是魔法吗?东方的魔法!曾女士,这礼物太珍贵了,我非常、非常喜欢!”
老头看向曾敏,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赞赏,“谢谢您!还有这酒和茶,我知道都是好东西。”
曾敏见老人真心喜欢,也很高兴,又拿出另一份礼物,有茶叶和绣像,没了酒,换成了一副水晶镜片的花镜。
“这一份,是送给克里克特教授的,不过,教授,您看,您能帮着李乐,邀请克里克特教授,这两天,一起共进晚餐么?”
“哈哈哈,没问题,我来叫她。我想,埃拉见到这个,准保把她下巴掉下来。”森内特爽快地答应,随即又感慨道,“李,你母亲考虑得太周到了。”
“嗯,嗯,您喜欢就好。”李乐盯着那一盒茶叶,点点头。
之后,有了沈畅在一旁不时插科打诨当翻译,曾敏和森内特居然相谈甚欢。
从山水画与西方风景画的异同,聊到伦敦的艺术氛围,又从人文关怀聊到哲学思考,从庄子聊到康德,森内特难得地收起了几分毒舌,显得兴致勃勃,言谈间对曾敏的见识和气度充满了欣赏。
而被“发配”到厨房系上围裙准备晚餐的李乐,听着客厅里传来的、夹杂着中英文的欢声笑语,一边切着菜,一边无奈又满足地叹了口气。
转身,悄悄探头望去,只见温暖的灯光下,曾老师优雅地端着茶杯,猫姨眉飞色舞地比划着,森内特笑得像个孩子,连那条腿似乎都不那么碍事了。
小李厨子不由得感慨,“俺娘new 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