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芙早就调离别古城,月淓也回了渡龙山,晏河估计也奔渡龙山去了,如今的别古城没什么要见的人,故而飞舟没去别古城。
时候尚早,这次出门本就是分身,也是为了带苏梦湫走走从前路,故而速度放慢了些。
于是飞舟停在了竹瓦城。
苏梦湫望向高处渡口,笑着说道:“上次来觉得没什么,结果一转眼,再来又是十几年后了。贞儿,我还没你大的时候,就在山上摆过摊儿呢。”
欧阳贞眨了眨眼,好奇问道:“师父还需要摆摊儿挣钱吗?”
苏梦湫笑着说道:“零花钱谁嫌多?再说这是你师祖给我的任务啊。”
欧阳贞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师父,师祖也摆摊儿吗?”
苏梦湫笑道:“摆,但他摆摊儿必出事。他运气不好,要么就是一样东西都卖不出去,一旦卖出去了,他心里就会犯嘀咕,想着应该有人盯上他了。那些年,你师父把什么福兮祸所依是挂在嘴边的。”
刘暮舟走在前方,只是笑着,没插话。
但欧阳贞很是疑惑,又问道:“真的那么凶险?”
苏梦湫仔细想了想,而后摇头道:“论凶险,倒也没多少,最凶险那次我没去。只不过……所谓的祸事,算你师祖自找的。”
正此时,刘暮舟听到街边有人议论:“听说没有,杜大侠昨日在城外与人交手,好像受伤了。”
“啥玩意儿?杜大侠受伤了?伤他的是谁啊?为啥打架啊?”
“这就不知道了。”
听完这些,刘暮舟回过头,好奇询问:“大侠?应该是个不错的人吧?”
苏梦湫一笑:“江南诸国被人称呼大侠,还姓杜的,只有微草山庄的杜澜,我记得师父应该见过他的。当初不是还让金无量拿了个吊坠找人吗?”
刘暮舟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杨泞那个徒弟。
他停下步子,询问道:“吊坠主人,是谁?”
苏梦湫闻言,叹道:“蜀国一个散修,不是什么大人物,与人争抢机缘时被杀了。”
听到这个结局,刘暮舟也沉默了片刻。
一个过路修士,险些灭了微草山庄,却又因为争抢机缘被人杀了。
有些仇怨,就是这么没头没尾的。
刘暮舟说了句:“问问杜澜跟谁打……”
“苏姑娘!”
刘暮舟话还没说完呢,前方突然跑来个年轻人。喊了一声苏姑娘以后便呆立原地,憨笑不止。
见刘暮舟望去,孟去景这才后知后觉咽下一口唾沫,恭敬抱拳:“教主。”
刘暮舟低头一看,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你这……买双新鞋子吧。”
苏梦湫倒是一脸无所谓,只是望着孟去景,询问道:“有事儿?”
倒是欧阳贞,年纪虽小,但心思肯定古灵精怪。
她踮起脚走到刘暮舟身边,虽不敢直接拉起刘暮舟胳膊,却用两根手指头撵着刘暮舟衣袖,轻声言道:“师祖,能不能带我去买点儿零嘴?”
刘暮舟一笑:“好啊,师祖带你去。”
走到孟去景身边时,刘暮舟笑着拍了拍他肩膀,轻声道:“我看好你。”
苏梦湫直接翻了个白眼,不过等到刘暮舟走后才问道:“想干嘛?这才买十双鞋子送你?”
哪承想孟去景一听,立刻点头:“好啊!”
苏梦湫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不过还是点头道:“行吧,本圣女现在也不差钱。”
孟去景还是一副憨憨模样,刘暮舟实在是看不下去,便以心声言道:“傻小子,你不回个礼吗?”
孟去景闻言,慌里慌张取出个精致木盒:“那个那个……有个东西早就准备好了,一直没机会给你。”
苏梦湫见状,伸手接过盒子,边打开边问道:“你别给我什么耳环吊坠的啊!我可不……”
话未说完,盒子已经打开了,瞧见盒子里物件儿时,苏梦湫微微一愣。
早已走远的刘暮舟忍不住扶额,叹道:“人才啊!”
谁能想到,盒子里装着的是粉色骰子。
但苏梦湫温柔一笑,“多谢了,我也好些年没玩儿了,待会儿买完鞋子,跟我赌两把去?”
孟去景使劲儿点头:“好,好啊!不过……你不怕教主说你啊?”
苏梦湫笑道:“我都这么老了,师父不会说的。”
哪承想孟去景突然一本正经道:“哪里老了?苏姑娘在我心里,跟三十年前没两样。”
苏梦湫没好气道:“一样幼稚啊?”
孟去景一脸真挚:“一样好看,一样善良。”
此时此刻,欧阳贞是很想问问题的,但她又不敢。
刘暮舟灌下一口酒,轻声言道:“想问就问。”
欧阳贞这才嘻嘻一笑,抬起头问道:“师祖,我师父长得这么好看,追求她的人一定很多很多吧?以前我就听说过,截天圣女长得那叫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呢。”
刘暮舟仔细想了想,然后摇头道:“我还真没发现有多少,我的印象之中,好像就只有两个,方才那是其中一个。”
欧阳贞眨了眨眼:“我不是还有个师叔吗?我看很多言情话本,师弟喜欢师姐的特别多呢。”
刘暮舟笑着说道:“就你那师叔啊?他见着你师父不绕着走我就算他有本事了。”
姜玉霄这辈子是在苏梦湫面前抬不起头了,不过这也算一物降一物了。
欧阳贞点了点头,“这样啊!哦对了师祖,昨晚上师父还跟我说呢,让我做好准备,说不定哪天师祖就找个比我还小的徒弟了。说不定是个三岁小女孩儿,我得喊她师叔呢。”
刘暮舟闻言,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喽,未来的事情谁晓得呢?行了,想吃啥?”
收徒这件事,刘暮舟觉得自己很多年之内都不会有什么想法了。甚至可能这辈子不会有关门弟子,但会有很多很多记名弟子。
不过未来的事情,谁说得清呢?
顿了顿,刘暮舟又说了句:“待会儿我会先走,等你师父赌尽兴了,告诉她我在微草山庄等她。”
欧阳贞赶忙问道:“师祖要一个人先走吗?”
刘暮舟笑着点头:“我先去浠水山坐坐,然后四处走走。”
欧阳贞乖巧点头:“好,我知道了。”
与此同时,山外山中,刘暮舟才与钟离鸿自海上归来。
“我听沁儿说,你这是一道分身?”
刘暮舟点头道:“对。”
钟离鸿好奇问道:“分身不分修为的吗?你这修为还是在十境呀!”
此事刘暮舟也没细究过,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故而他只能实话实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是因为这一身混沌气的缘故。”
钟离鸿便没继续追问,而是问了句:“眼瞅着二月了,你家乡那边,事情准备好了没有?我与你娘都不是俗人,不要求你场面多大,但你小子自己就如日中天了,可别给你自己丢人。”
刘暮舟笑着摇头:“再大的排场,我现在也能安排,但我想弄得真诚些。”
钟离鸿无奈叹气:“还真打算弄个河上流水宴啊?行吧,你们自己决定就好。”
顿了顿,钟离鸿又说了一句话,是早该说,但现在才说的。
“山外山不能并入截天教。”
刘暮舟赶忙看向老丈人:“爹,你说啥呢?当然不会啊!山外山是祖师婆婆的心血,我作为楼外楼传人,咋可能让山外山并入截天教呢?”
钟离鸿笑盈盈道:“瞧把你吓得,就这么一说。另外啊,你还是昆吾剑魁,老待在瀛洲也不是个事儿啊!”
而此时,刘暮舟轻声言道:“放心,有分身在昆吾,刚到。”
钟离鸿一脸诧异:“分身远游数百万里?你这登楼修士做得到?不对啊,你分身不是在陪苏丫头吗?”
说到此处,即便镇定如钟离鸿,也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扯:“一人三分身?”
刘暮舟微笑道:“神魂远游上千万里不难,分身还是很麻烦的。只是正好我与姚玄参在筹建海上城,故而中间有我自己画的符箓维持联系。另外,十二楼都放了符箓,故而昆吾洲大部分地方,我分身都能去。”
钟离鸿笑着摇头:“不是说好了交给苏丫头去办吗?”
刘暮舟微笑道:“就像当年我带沁儿北上,爹娘不是一直暗中护着?当大人的,嘴上说着不管,心里哪里放得下。不过此事爹要帮我保密的,倘若不需要,那我就不会出现。”
钟离鸿点了点头:“不过赶在成亲分身前都要归位的,否则魂魄分散,我几时才能抱外孙?”
刚刚落地山外山,一群人就眼巴巴等着。
钟离鸿笑着说道:“这些孩子一直等你呢,去吧,教两招吧。”
……
赤焰楼新任楼主还没选出来,暂时是由石斛任代楼主。
传世之剑断裂,赤焰楼短时间内想要恢复是很难的,故而此番石斛北上,也准备让叶仙城再次开炉铸剑。
黑夜之中,有人披一身黑色斗篷,穿过大阵后径直走入了赤焰楼,竟是无人发现。
不过黑衣人并未上楼,而是随手打开一道禁制,往赤焰楼下的地牢而去。
自战事结束,贺煌便被镇压在楼底,其实是他自己要求的。
走入地牢后,黑袍掀开帽子,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这哪里像是牢狱,分明就是冬暖夏凉的别苑啊?贺前辈真会享受。”
贺煌原本已经睡下,听到声音之后急忙起身,可看到黑袍后,却深吸了一口气:“这打扮,教主是暗中至此?”
黑袍之下,自然是刘暮舟。
刘暮舟翻找出一壶酒抛出,声音平淡:“赤焰楼经不起乱子了,我悄悄来悄悄走,赌赤焰楼好。”
贺煌闻言一笑:“有点儿剑魁的意思了,我等着你来找我,等了很久了。”
说着,贺煌猛然单膝跪地,抱拳道:“贺煌铸成大错,不可原谅,请小祖惩罚!”
换作平常,刘暮舟是会将人扶起来的,但此时刘暮舟并未搀扶贺煌,而是坐到桌前,问了句:“你为何隐瞒娶妻生子之事?红怒在唐霄身边,求的是什么?老爷子、白泥师祖、我师父,还有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
一连串地问话,也使得贺煌面色逐渐变得僵硬。
他缓缓扶着床框起身,深吸一口气后,摇头道:“你怎么知道红怒的?”
刘暮舟抿了一口酒,淡然道:“血脉做不了假。”
此时贺煌长叹一声,往后走了走,坐在了床上。
“不公开与当个狠心父亲、狠心爷爷,都是为了保护他们。你或许听说过,我山匪出身,早年间游历江湖,后来才学剑,最后成了赤焰楼主。故而此事,与红怒真的没什么关系。”
刘暮舟点了点头:“那就说说有关系的。”
此时贺煌深吸了一口气,呢喃道:“有后,非我所愿,是被人算计的。我对那女人没有丝毫感情,但孩子毕竟是我的。你知道,人一旦有了牵绊,那就……”
刘暮舟沉声道:“贺淼设局陷害你的?”
贺煌摇头道:“他从来就是个马前卒,当初玉华兄突然出事,我就很怀疑他了,也是我开始怀疑他后,过了没多久,我就着了道。但最开始我是不知道的,足足过去了近百年以后,我才知道我有孩子。那时来找我的,也不是贺淼,只是个被神念操控的傀儡。我只知道贺淼自称神官,而那人自称大神官!”
顿了顿,贺煌突然说道:“对了,他是个左撇子!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我一直在等你找我,我……对不住十二楼,对不住你。”
刘暮舟轻声道:“贺淼死了,我并未搜其魂,因为我知道没有用。但你就没想过,你为什么会活着?”
贺煌摇头道:“想了,没想明白。”
刘暮舟笑道:“想了就想,回头我会想办法让红怒来看看你的,但你这辈子,就在这里了。”
贺煌嘴唇微微一颤,而后摇了摇头:“不了,不见,孩子反而过得轻松。只求你能力所能及的,帮我照顾照顾。”
刘暮舟点了点头,转身一瞬就消失不见了。
那昙花一出现,有件最重要的事情却逐渐被盖了过去。
贺淼背后那人,是有意加快结束入世城那场大战的!
回到天幕之上,刘暮舟冷笑了一声:“左撇子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