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钰脸色已经变得极为冰冷,如果有九重天上昔日的天官在,一定能看出这是他动怒的前兆。
周围滔天烈焰并非凡火,而是琉璃真火。
传闻中琉璃真货能焚尽四海八荒,是先天神火,他几乎瞬时就想到,传闻如今六界间,只有凤凰拥有此火。
凤又被成为不死神鸟,若得九转涅盘,便可超脱生死,与天地同寿。
涅盘却也意味着,凤曾经历过死劫。
再看眼前这只血凤周身翻涌的滔天戾气,烛钰猜出,这是一百年前那个以一己之力焚尽西荒,最终寂灭于昆仑墟的血凤。
关于此凤的种种传闻立时浮上心头,可还不等他细想,灼热的琉璃真火已扑面而来。
“找死。”
烛钰出世不过四百年,在动辄拥有数千年修为的六界众生中,堪称年幼。
纵然他被抽走龙筋剥去金鳞后,连九重天上那些酒囊饭袋都能联手逼宫,设计将他困入缚龙阵。
可他仍然是天地间唯一的烛龙。
即便受伤,烛钰也没有将这只涅盘过的上古血凤放在眼里。
龙吟从天而降,烛龙法相巨大的虚影盘踞云端,将汹涌而来的琉璃真火尽数挡下。
烛钰推开翻涌的云气,垂眸间布下护身法阵。
他久居九重天,执掌天宫上百年,掌权多年养成的威压让冥河为之震荡。
就在这时,血凤动作间一滞。
一道粗长冰冷的锁链自他足踝下显现出来,链身亮起密密麻麻的符文,是昆仑法阵的禁制。
烛钰若有所思。
-
剧烈的震荡传入化境结界之中,梦境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层层裂开。
幻境短暂消散的刹那,唐玉笺恢复了些许清醒。
她后知后觉,感到有人正紧紧抱着自己。那人将头深埋在她颈间,温热的呼吸拂过肌肤,留下一片湿漉的触感。
有人在极近处,在她耳边低唤着什么,声音破碎而含糊,
“小玉……玉笺,别走……”
唐玉笺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思绪如潮水般缓缓回笼。
她试探着开口,嗓音还带着几分如梦初醒,“太一不聿……?”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具紧拥着她的身躯明显一僵。
他没有抬头。
唐玉笺缓缓环视四周,只觉头痛欲裂。
无数记忆的正断断续续的,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有些迷茫,“这……是什么地方?”
在她苏醒的过程中,太一不聿的身体越来越僵硬。
可是动作却越发用力,将她抱紧了。
埋在她颈间,声音低不可闻,“在化境。”
镇邪塔中。
远处轰隆声依旧,唐玉笺眨了下眼,“那边是什么动静?”
“有人打起来了。”太一不聿似乎在深呼吸,身体有些发抖,微微抬起头,对她说,“是些无关紧要之辈。”
唐玉笺眸中还蒙着一层未散的雾气。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太一不聿,眼底有些茫然。
刚从一场大梦中惊醒,一时分不清虚实。
而太一不聿正俯身半跪在她面前,两人靠得极近,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她。
那张隽美的脸上看上去不太清醒,眼底翻涌着近乎疯狂的执念。他身体颤抖得厉害,像在承受着什么蚀骨之痛,呼吸间压抑着轻微的喘息。
这种被人直勾勾盯着看的感觉让唐玉笺有点不适。
“你怎么了?”四目相对,她下意识地问。
话音未落,周遭大地应声龟裂。
太一不聿脸上血色一瞬间尽褪,一双总是似笑非笑的琥珀色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下惊惧。
他不假思索的扑上来,一把将唐玉笺箍进怀里,用身体护住她。
好像有什么毁天灭地的灾难要降临一样。
可脚下的震荡不是在这里发生的,源自几重幻境之外。
只是余波蔓延波及到这里,身在化境之中,万物受他调遣,也根本伤不到唐玉笺。
太一不聿的表现,像是应激了一样。
隐隐有些失控的迹象。
“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他声音发颤,双手慌乱地在她身上检查着,毫无章法的触碰让唐玉笺心底生出抵触,下意识地挣开后退。
她抬起眼,带着些许惊惧望向他。
太一不聿像是被这个眼神刺伤了一样,无措地再度扑上来用力抱住她,整个身体颤抖不止。
唐玉笺感到脸颊和额头上传来一片湿凉的触感。
他竟在哭。
“……你这是?”
唐玉笺僵在他怀里,下意识想抬头看清他的脸。
却被他的手掌紧紧扣住了后脑,动弹不得。
“别看。”
那个疯魔偏执的救苦仙君太一不聿,此刻正在无声地掉着眼泪。
一滴滴眼泪落在她颈间,皮肤上一阵阵颤栗。
可眼下这种情形……他是在哭什么?
唐玉笺闭了闭眼,梦中那些细碎的记忆正渐渐回笼。
身体被越抱越紧,她几乎喘不过气,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太一不聿骤然松开了她些许。
可下一秒,却再度将她按回怀中,像是要将她生生揉进身体里。
“没事了…很快就没事了……”
他语无伦次的重复着,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唐玉笺抓住他的袖子,“太一不聿,你先松开我。”
“不要!求求你……玉笺,”他却摇头收紧手臂,整个人颤抖得不像话,“我知错了,求你,小玉,别推开我…我可以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
唐玉笺只能努力调节呼吸。
太一不聿神智不清的将脸埋在唐玉笺颈窝,像是被抛弃了的小狗般,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破碎腔调呜咽,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以为你也要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