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裴宣和他手下的人押着大龙往军政司走着,迎面遇到了花荣。花荣便问:“哟,大龙将军去哪里呀?怎么回事?”
若按正常程序,大龙应该被五花大绑,士兵持枪押着他,可大龙就是大龙啊,他是宋江的儿子,所以没有绑他,四个军士只是端着枪跟在他身后。大龙抬手行了个拱手礼,说道:“啊,花叔叔,嗯,您问裴将军吧。”
花荣就先对那四个押着大龙的士兵说:“停停停,”等所有人都停下了,花荣凑到裴宣跟前说:“裴将军,这怎么回事啊?”
裴宣说:“都头领让我把宋大龙押到军政司去审讯,审讯清楚了,再以罪定刑,以都头领的意思,要判他重刑。”
花荣一听,浑身一紧,急问:“什么?这是都头领的意思?嗯?”
裴宣回道:“那自然是。若不是都头领的意思,打死我们也敢。”
花荣的脸色骤紧,说:“你们在这里等着,不要动哈,裴将军你跟我回去见都头领。”
花荣的语气不容置疑也不容置辩,但裴宣毕竟是裴宣,他反问道:“回去?回哪里去啊?”
花荣正色道:“明知故问呀?回议事堂找都头领啊,还能回哪里去?”
裴宣做事认真严谨,并且刚正不阿,一般情况下他是谁的面子都不给,这也正是宋江选中他做军政司将军的原因;当然,他曾经在官府做过孔目也是重要原因,而孔目在宋朝可是高级吏职,主要负责文书处理和司法案件处理。可是花荣不是别人呀,当初裴宣受到官府迫害,不得不跑到饮马川落草为寇,若不是戴宗和花荣的引荐和招纳,他就没有上梁山的机会,也不会受到宋江的青睐,更不会做上梁山排名靠前的将军。因此他对花荣的感觉特别好,也有感恩的成分,他觉得花荣不但人长得帅气英俊,而且武艺那么高强,待人却非常谦虚,和蔼,从来不摆架子;裴宣当然也清楚,花荣跟宋江的个人关系那是没得说,恐怕在梁山上应该说是最最最知己那一类,可是花荣也从来不拿着宋江这张王牌来唬人压人,因此裴宣对花荣的印象和评价就更高。但他的性格又决定了他不够圆滑,不会完全听从除宋江之外别人的调遣和指挥,一般情况下不会给其他人面子。可花荣就略有不同,有时裴宣会多少向花荣让点步,只不过,要看事情的性质和分量。正因此,此刻花荣这么一说,裴宣就愣住了。过了约好大一会儿,裴宣才说:“花将军,都头灵已经有明确指令了,再回去找他,还能有变化吗?要是真能变,岂不成了朝令夕改言而无信?我觉得恐怕很难呀。”
花荣说:“哎呀,我说裴将军呀,哪有那么严重?你只跟我回去,话呢由我来说。就算是都头领他不同意放大龙,都头领只会说我,不会说你,但是你必须跟我回去。你在场和不在场是不一样的。”
裴宣却皱着眉头,两脚一动不动,只看着花龙。花荣催他:“走啊!”
那四个押送大龙的士兵却为难了,看看裴宣再看看花荣,他们当然知道花荣的官比裴宣大,可裴宣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并且裴宣就是干这事儿的,是军政司的最高首长啊,并且,裴宣执行的是都头领、梁山老大的命令。因此他们不知道继续走还是停下。
正这时,大龙大声说道:“花叔叔,您就不 用费心了,大龙谢您,领您的情了。都头领,他是下了决心要惩治我,恐怕谁说也没用的,所以花叔叔您呀,就不用费心了,让我去就是了,不就是上个军事法庭吗?不就是坐个牢吗?我宋大龙虽然才刚二十岁,可是我什么事没经历过?我怕什么?我就要做个样子让我的老爹,梁山的大头领,看一看他的儿子有没有骨气,骨头硬不硬,血是不是热的!”
大龙这一番话,把六个人全镇住了,都瞪着大眼看他。这些人也都是从枪林弹雨里杀出来的,他们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冷血场面没经历过?可他们就是觉得这个宋大龙真不一样。他爹可是梁山的老大呀,他居然毫不畏惧直面挑战他的老爹,这话说的刚刚地响、蹦蹦地硬。可见真的是一条龙。
此时为难的,反倒是花荣了。但是他明白,这父子两个是较上劲了。一个明显的事实是,如果没有人在宋江面前替大龙说话,他是不会抬手让过他的。宋江是自己的大哥,比亲大哥还要亲,而大哥的儿子,眼看着就要去坐大牢,我花荣绝对不能袖手旁观,并且在宋江面前说话起作用的,恐怕首推他花荣和军师吴用。当然他也知道,大龙已经不止一次的忤逆宋江,这一次肯定是真把大宋江惹火了,不然的话,梁山刚刚大排名,整个梁山一派喜气的情况下宋江为何突然就要惩治他呢?不行,必须把大龙拦下,一旦上了军事法庭,真的要判了刑,哪怕判半年呢,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因此花荣就说:“大龙,不要逞英雄。硬撑,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你肯定是犯到你爹的手里了。普通老百姓都知道,人在房檐下不能不低头,何况你是在你爹的手下,你既是你爹的儿子,你也是都头领手下的一个将领,这你不懂吗?你听我的,你在这里等着。裴将军啊,这样吧,你若实在不愿意跟我回去,我也不勉强你了,你也有你的为难之处,我理解。这样吧,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先不要去军政司,好吧?”
听花荣如此通融的说法,裴宣便点头说:“谢花将军理解我,谢了。我们就在这里等您着。”
花荣撩开大步就往议堂跑,跑着跑着速度就慢了下来,脑子里涌现出如下的想法:宋江如今毕竟跟以前不同了,如今他已是梁山名正言顺的,真正的老大了,他的权威是不能挑战的,若要他改变主意,自己恐怕难以说动。如此想着,脚步就停了下来,转念一想,对,拉上军师!于是他又拐弯来到了吴用的办公室,把情况如此这般说了一下,然后说:“军师啊,都头领的脾性您最了解,眼下这情况,除了您,恐怕没人能说动。您看是不是,我陪您一起去跟都头领说一下,把这孩子放了?一旦宣判了恐怕就难以改变了。”
先前听花荣讲明情况,吴用心里就已经有数了,再听了花荣这一番话,就说道:“那当然,我们一起去。”
说罢,两人就一起来到了议事房。宋江此时正在思量大龙的事。看着大龙被裴宣押走之后,心里的火气一直还没下去,他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实在是不像话,实在是不争气,并且自从他来梁山,几次找事儿,专门气他,这一次要不狠狠的惩治他,将来说不定他还会惹出什么大的乱子来。正坐在那里半眯着眼睛想着呢,突然听到吴用说:“都头领啊,是不是打扰您啦?”
宋江抬眼一看,是吴用和花荣进来了。花荣也说:“花荣拜见都头领。”
宋江点了点头,说:“嗯,坐吧,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巧,一起来了?”
吴用看了一眼花荣,说:“啊,花将军到我那里有点事,说完之后我觉得这事啊,还必须得给您说一下。”
宋江说:“噢,什么事啊?你是军师,你们两个商量了办就是了,一股的事,不用非得找我。”
吴用:“这可不行,此事非请示您不行,梁山您是老大,万事都得有头不是?该您办的事,哪怕您只说一句话哩,也必须由您说话,谁都代替不了您。”
宋江说:“哦,也是,那就说说看。”
吴用说:“咱梁山的一个将领,一不留神犯了点小错。他的上司啊,抓住这一点不松手,一定要把他送到军事法庭去,要严惩不贷,可是我跟花将军得知情况后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事啊,有点儿小题大做了,没必要嘛,都是自己的弟兄,就算他杀人放火也得看杀的谁放火烧的谁呀,您说是不?”
宋江已经明白了吴用的意思,但他佯装不知,站起身来,一脸懵逼的样子,问道:“噢?咱梁山上还有这种事?说来我听听,按说这样的事我不该过问,可是你这么一说,我倒来了兴趣,看来还真的要过问一下。”
吴用微微一笑,说:“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干脆竹筒倒豆子吧。哥哥啊,您虽然当了都头领,可您还是我俩的哥哥,我和花将军都是您最忠实的小弟。之所以我们两个一起来,就是要听听大哥您到底想怎么办?我们说的不是别人,正是您的大公子宋大龙啊,刚才我们在路上遇到裴将军押着大龙,哦,对了,是押着大龙将军,说要去军事法庭哩。我不明白,哥哥您这是又做何打算呀?我们不说他是您的儿子,我们也不说他是您的独生子,如果把他判了刑,您脸上好看不好看,我们也不说,他如果坐了大牢,您心里难受不难受;只说他是我们的一个将领,他犯了错,我们是不是还要给他个台阶下,给他个改过的机会呀?可问题是我们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呀,有多么严重的错,要判他的刑要让他坐大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