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白云山深处。
巨大的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一个个兴奋而狰狞的面孔。
几十口沉甸甸的银箱被摆在最中央,如同献给贪婪之神的祭品。
“哈哈哈!瑾王果然爽快!”匪首抓起一锭雪花银,在火光下仔细端详,那迷人的光泽让他心花怒放,“回去告诉殿下,五日后子时,我弟兄们必定准时赴约,替他踏平前路!”
小喽啰们一拥而上,围着银箱欢呼雀跃。
有人抓起银锭高高抛起,引得众人哄抢。
只听“哐当”一声,一锭银子砸在篝火旁的岩石上,竟应声裂成两半——外层薄薄的银皮之下,赫然是黑褐色的铁芯!
狂欢的喧嚣戛然而止。
匪首脸上的横肉猛地抽搐,他一把推开众人,抽出腰间的匕首,疯了一般劈向箱中的银锭。
“咔嚓!”“咔嚓!”
一刀,两刀……劈开的“元宝”无一例外,全是黑心!
“假的……全是假的!”匪首目眦欲裂,将手中的铁块狠狠砸在地上,怒吼道:“夜枳狗贼!安敢欺我!这滔天的富贵,老子不要了!这浑水,谁爱蹚谁蹚!”
他话音未落,远山忽然传来紧密如奔雷的马蹄声,伴随着林鸟惊惶的啼叫,瞬间撕破了山林的寂静。
“首领!不好了!官兵……好多官兵杀上来了!”一名浑身是血的哨兵连滚爬爬地冲过来,脸上写满了惊恐,“他们……他们好像认得路,直接朝着我们营地来了!”
“不可能!”匪首不敢置信,“此地隐秘,没有内应,他们绝找不到!”
“是箱子!”一个机灵点的小匪徒猛地指向那些翻倒的银箱,在跳跃的火光难以照亮的阴影处,箱底似乎附着一些不起眼的粉末。
黑暗中,那些粉末散发着点点幽绿色的荧光,犹如鬼火般,为山下的围剿大军指引着最清晰的路径。
“是追踪香!我们被卖了!”
匪首瞬间明白了一切,巨大的背叛感和绝望让他血冲脑门,他猛地抽出鬼头大刀,狂吼道,“弟兄们!夜枳不仁,休怪我们不义!跟这群官府的走狗拼了,杀出一条血路!”
震天的喊杀声与兵刃碰撞声瞬间取代了方才虚假的欢庆,在山谷中激烈回荡。
然而不过片刻,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喧嚣声渐渐平息,最终,只余下死寂,空气中的血腥味,宣告着一股势力的彻底覆灭。
翌日早朝时,大乾帝拖着病体,面容憔悴的端坐龙椅上,恹恹地处理完政务后,当着诸位朝臣的面,第一次询问太子之位的合适人选。
朝臣眼观鼻,鼻观心,含蓄地分析了各位皇子的优缺点。
换做往日,瑾王夜枳定是第一人选。
可惜他最近接连失利,白贵妃更与浣月国细作有牵扯,更涉及毒害皇上。
仅此一项,被禁足的瑾王夜枳便失去了资格。
于是,在大皇子与祈王夜墨之间,诸多朝臣自然选择战功赫赫,颇得军心的祈王夜墨。
大乾帝听了诸人的举荐,沉默少许,方开口道:“朕身体不适,多亏安澜郡主妙手回春,救治有功。”
他将苏蔓蔓一顿夸,然后又赏赐了她许多金银财宝,锦罗绸缎。
朝臣们心如明镜。
皇上此举,莫非同意了他们的举荐,赏赐未来祈王妃,也算是间接认可了祈王殿下。
如今,立夜墨为太子,恐怕只需要一个契机了。
接着,大乾帝又提及最近京师发生的特大盗窃案。
窃贼猖獗,搞得人心惶惶,天一黑,原本喧闹的街道上,如今空无一人。
抓住盗匪,刻不容缓。
大乾帝命祈王与京兆府尹等联合出手,捉拿盗匪。
此时,坊间传来一道小道消息,盗匪带着赃物,潜逃去了白云山密林深处。
祈王殿下当即点兵,亲率两千兵马,出城去白云山剿匪。
朝臣们私底下纷纷议论,这不,立太子的契机来了。
只要祈王夜墨能一举歼灭盗匪,立下剿匪功劳,皇上定第一时间立他为太子。
消息传回瑾王府时,夜枳摔了好几套茶具,夜里更是私会了白丞相,又召集幕僚与心腹,商谈了好久。
一旦夜墨被立太子,即便大乾帝殁了,想要扳倒夜墨,名不正言不顺。
举事,迫在眉睫。
当夜,巡防营肖傲例行巡查京师附近时,被不明黑衣人刺杀,受了重伤,太医去府上好几拨,纷纷摇头,伤情太重,撑不了几日了。
于是,巡防营统领换成副统领宋瑞。
此人私底下乃瑾王心腹。
第五日,驰将军府中,一直闭门不出的驰姑娘祭祀亡母的途中,被人劫持,生死不明。
驰将军大怒,带着一队人马去了白云寺附近,地毯式搜寻人。
整个京师,能动用的兵力,乃禁军。
禁军统帅,是夜枳的人。
夜枳筹谋许久,本想顺理成章地登基为帝,奈何棋差一着,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举兵谋事,迫不得已,却势在必得!
今夜,子时,繁星璀璨,无一丝风!
皇城根下,一片死寂。
夜枳与白丞相一身戎装,冰冷的甲胄在稀薄的月光下泛着幽光。
他们身后,是数千名屏息凝神的私兵,如同暗夜中蛰伏的毒蛇。
宫门的阴影里,约定的内应准时出现,沉重的宫门在寂静中滑开一道缝隙,如同巨兽张开的口。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
宫门内外,忽然起风了。
夜枳紧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一种大事不妙的冰冷预感,顺着他的脊椎,一点点爬满了全身。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忽然,宫门在身后沉重地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门内,忽然亮起火把,火光下,火把如龙,甲胄森然。
无数精锐的禁军手持利剑强弩,组成了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将夜枳与他的私兵们团团围住。
禁军最前端,一人玄甲黑袍,身姿挺拔如松,正是祈王夜墨。
他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你不是去白云山剿匪了吗?”夜枳惊恐,脱口而出。
“我去剿匪,皇兄便可以深夜率重兵入宫,甲胄在身,可是要逼宫?”夜墨的声音平静无波,在寂静的夜里却清晰可怕。
夜枳的脸色,在火把映照下瞬间惨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