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一切都是假象,却还是为自己编织了一个看似美好的美景。”声音却还在继续,
“可你的外表呢?没有改变,是因为不想,还是不能?”
疯帽匠捂住耳朵,尖声叫道:“你给我闭嘴!你只是一个……梦中的幻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图南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疯帽匠这个样子,显然不是不想改变,而是无法改变。
这倒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疯帽匠伸出手,在半空中虚虚地抓了一下。
图南不解地看着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口袋一轻,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疯帽匠手中捏着木木,用一种莫测的目光看着自己手心的这个小玩意。
“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用一种厌恶的语气说道,“一个连残次品都算不上的垃圾,甚至不具备完整的灵魂。”
“把她还给我!”图南愤怒地说道,“你凭什么来评价她。”
木木惊恐地在疯帽匠手中挣扎。
“你是怎么抓到我的!”她试图挣脱开他的手心,“放开我!放开我!”
“我凭什么?”疯帽匠仿佛终于捏住了她的软肋,他抓着木木,只是一个念头,那幢燃烧着的房子又重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他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主人,只要他想,他可以决定任何人的生死。
他舍不得伤害爱丽丝,但是手中的这个小木偶,只需要一个念头,就会痛苦地在火中死去。
高温炙烤着她的理智,身体传来开裂般的痛苦,她死死咬着下唇,紧盯着疯帽匠。
“把她还给我,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木偶。”
“她的确什么都不知道。”疯帽匠几近疯狂,“虽然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但是很显然,这个世界上也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事。为什么你们总要生出别的想法来?你的母亲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难道到现在,就连一个小小的木偶我都无法掌控了吗?!”他尖锐地喊道,紧紧地掐住木木,逼迫她发出尖叫。
图南听到她的尖叫声,耳畔响起巨大的忙音。
有一瞬间,她几乎想要流泪了。
木木只是一个孩子,从她会说话的那天开始,身边就只有图南一个人。
她依赖图南,就像孩子依赖母亲。
感情的相互的,图南无法让自己不对她付出任何的情感。即使明知道两个人注定要分离,也还是在日日的相处中对这个小木偶生出了一点近乎舐犊之情的微妙感情。
很可笑,又很真挚。
在本就虚幻的梦中,两个人的感情至少是真的。
“爱丽丝,你知道吗?”疯帽匠捏着木木说道,“这样一个小到可怜的木偶,在木偶师制作她的时候,几乎没有给她任何爱与灵魂,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有多小呢?”
他思考了一会,终于想到了形容词。
“就像天上落下的一片雪花,只要落到掌心,就会融化掉。”
“可她为什么还没有消失呢?”疯帽匠几乎神经质地将脸凑到木木面前,“啊——你把本该留给自己的东西给她用了。”
图南紧张地看着他的动作,“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只是太好奇了,”疯帽匠歪着头看向她,“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么在意这样一个残次品。”
“你才是残次品!”木木在他手中尖声叫道,“我不是残次品,我……我是完美的!”
“完美的?哈——”疯帽匠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鄙夷又尖锐地嘲笑道,“不,小家伙,你只是一个被随手做出来后应该被随手丢弃的垃圾罢了。”
“你骗人!”木木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她说我是特别的!我是完美的!”
“谁说的?”疯帽匠眼睛转了转,“她一定是疯了。”
“是我。”图南深吸了一口气,“完美的定义究竟是什么?在我眼中,她就是完美的。”
疯帽匠一怔,抬头看向她。
“没有人需要完美。”图南一字一顿地说道,“‘完美’只是一个伪命题,我不认为它真的存在,只要不爱,无论多么完美都会有缺陷。相反,只要爱,就算不完美,本身也是一种完美。”
疯帽匠的面容扭曲起来,他紧紧抓着手中的木木,口中发出“嗬嗬”的气声,像是气到了极致,又像是即将濒临崩溃。
“你的意思是,你爱她?”
他们身旁燃烧着烈烈大火,在漫天的火光与木头发出的爆破声中,疯帽匠看到图南点了点头。
“是的,我爱她。”
她简单、纯粹,像一张白纸,与木木相处,是她少有的能感到轻松的时刻。
在她面前,她不需要思考太多,也不需要瞻前顾后。因为木木不懂那么多复杂的东西,所以才显得更为难得。
在副本中爱上一个几乎连npc都算不上的小家伙无疑是愚蠢的,但却又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对木木的存在不以为意,就连给对方取名时,也只是随口取之。对于图南来说,她并没有什么特别。
然而现在,她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改变,木木依旧是木木,但是对于图南来说,“木木”两个字有了从此以后有了特别的含义。
或许她们会分离,但是在这以后,她会记得木木,会在看到每一个不是的木木的木偶时,想起自己曾经拥有这样一个小小的、可爱的木偶。
她的名字叫“木木”。
虽然简单,但对她而言意义非凡。
木木呆呆地望着她,几乎忘记了自己仍然在疯帽匠手中,忘记身旁就是熊熊大火,忘记身体上的痛苦。
创造她的人并不爱她,她不被期待,不受重视,被随意丢弃。
但是有一天,有一个人把她捡了回去。她想办法让她能够说话,给她做了并不漂亮的衣服。
她会倾听她的抱怨,会回应她的话语,会赞叹她懂得了更多词语的含义。
图南对她说过:只有对她倾注了感情,真心爱护她的人,才能被被称之为“妈妈”
她忍不住看着图南,喃喃叫道:“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