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宁昔决定提早出发去明禅寺,于是在正殿议事时提了出来。
傅宁昔看着众人道:“若是早些去,弟子们可以更好地适应明禅寺的天气。那里地处荒漠,天气作息都和这里不同。”
慕明诺闻言点点头,“宁昔,说得有理。其他人呢?是否都准备好了?若准备好了,就尽快启程。”
在场的长老们或是无语,或是沉思,最终没有人提出异议。
如此,启程的日子就定在三日后。
古桓派的十个队约莫六十人不到,需要一个能载百人的灵舟。这样的灵舟不经常用,因此得用一些时间充足灵力。
这就需要花掉两天,再来一天安排其余杂事,三天很紧凑了。
傅宁昔连着三天一直在断横峰和停靠灵舟的流云台忙碌。偶尔空闲了,他会躲起来,拿出凝霜镜,同凌涟说会话。
多半是安抚她,要她别着急,宗门历练大比还有半个月左右,再等半个月就行。
凌涟不急,辛宛宁和温瑜这两人的态度开始松动了。
【这是被你吓的吧!】系统94觉得宿主不人道啊,这么吓唬人。
【我还担心她们习惯了麻木了,没效果呢。】凌涟确实担心过,她们讨厌的这些过往一旦看多了,就没什么特别。
所以就更需要那穿心的一剑,一次次的疼更能刺激她们。
可如果她们连这痛都习惯了,那她们恐怕真的不会介意为傅宁昔献祭吧……
谁能忍受肉体与精神的双重痛苦?
原主都不能,何况这两个年轻的女孩?
【麻木了,你打算怎么办?】系统94想知道她的后手。
【所以我修炼到了夺体期。】
在凌涟的计算里,最好的情况就是辛宛宁她们远离傅宁昔,不去这次宗门历练,乃至逃离古桓派。
可惜,最好的情况已经不可能实现。
那么只有打算最差的情况了,在术法运转的过程中,想办法救这两人。
阴气在她体内运作成了鬼力,这鬼力其实和灵力一样,能汇聚能攻击。
肖策那本册子里的招式看着都阴森可怖,凌涟没大兴趣。
所谓招式不过就是力量运作的规律,灵力可以用来诞生与毁灭,鬼力同样可以诞生与毁灭。
古桓派有一招剑伏万魔,就用灵力摧毁魔修,鬼修有一招万古长枯就是用鬼力吞噬生灵。其实都是毁灭。
论诞生,沐风之术能令草木盛开,渊野之祭能令魔花绽放。
说到底,用鬼力来施展灵力的术法完全没有问题。没有人这么做是因为最高的世界规则不容许被窥见。
凌涟不受这条规则的约束,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早就洞悉了世界规则的逻辑。算起来她该感谢乂爻,得到了这样逆天的奖励。
凌涟在启程前的三天都没闲下来。她通过梦境给辛宛宁和温瑜的暗示已经足够,再加把劲,说不定这两天她们就会想起那晚的记忆。
清月峰山脚下西南侧,小屋亮着灯火。
温瑜正盘坐在床上,神情颇不平静,双眉时不时蹙起。
温瑜发现梦魇变化了,她居然潜入师尊的房里,烧掉了一副画像,师尊冷冷地看着她,眼神森寒,好像她罪不可恕。
她吓得快浑身僵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好。
舌头像木头,根本绕不出话音来。
下一刻,心口剧痛,血染红了衣襟。
她怔然,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为……什么?”她不解亦不舍地望向傅宁昔。
窗外的日光倏然成了天边的弦月,房间的四墙化成了漆黑的树林。
胸口的疼像尖刺扎进脑海,她睁大了眼,双眼间是冰冷的手指。
是他的手指。
他离得极近,手指冷,气息凉。
温瑜瞧见了他眼底的厌恶,明晃晃赤裸裸。
她像跌入了深渊,不停坠落,坠落。
没有尽头。
双眼骤然酸热,眉心的刺痛已无所觉,只有心碎的声音。
清脆凌厉——
她想抓住他的衣袍,可他退开了。
手指只碰了个边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绝望了,“师尊……”
傅宁昔的脸逐渐模糊,溶成了一片白,转瞬那慕凌涟坐在她身边,低眉望着她。
温瑜不想看到她,想骂走她,可她动弹不得,只有心还在迸裂。
咔嚓——咔嚓——
“早说过,你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凌涟温柔地抚过她的鬓角。
是啊,我不是。但难道你就是吗?!
我不要听你的话!你是骗子!都是骗子!
像知道她想什么,凌涟似叹息似怜惜:“我在他眼里同样什么都不是。只有什么都不是的人才会挨下这一剑,你不觉得吗?”
温瑜半晌露出一个苦笑,闭上眼,最后问:“你费尽心机就要我明白这个?”
咔嚓的碎裂声戛然而止。
温瑜霍然睁眼,她还盘坐在床上,桌上的烛火芯烧弯了头。
抬手摸了摸脸,一片湿。
她爬下床,拿起桌子上的小剪子,剪去了过长的蜡烛芯。
火焰一下旺了,映暖了她的脸。
她茫然地盯着那火焰,“他没有给我一剑,但他确实有那样的眼神……我肯定见过……记不得了……哈……”
清月峰东南一侧,月下的小溪缓缓流淌,鱼鳞似的银光熠熠生辉。
辛宛宁盘坐在溪边一块巨石上,身后是她的屋子。
她的表情极不自然,紧绷着。
下一刻,她已经睁开了眼,呆呆地看向手心。
九胜琉璃盏不在她手里,她方才明明拿到了……然后……
“哈……”她捂住了脸,“又是一剑……你就这么看不得他身边有其他人吗?”
“你就这么想在他身边吗?”凌涟站在她身后,弯下腰,双手按住她的额角,“还是救命之恩当真比命还重要?”
辛宛宁惊恐地挥开额角的手,转身退离凌涟。
凌涟挑眉,指着辛宛宁道:“你还是怕死的?”
“我……”辛宛宁白了脸,为什么慕凌涟还在这?她不是脱离了幻境吗?
“怕死有什么可羞耻?我也怕死,可不得不死。”凌涟浮现怪异的笑容,“你说要是能活,为什么不活呢?你既然愿意为他死,一定愿意实现他的愿望,用你换我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