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书房的门,季雪诚下楼出门,走向庭院。
回廊藤蔓落下的阴影掠过脸庞,他浑然不觉,一心只想快些到池塘边找她。
季家那些事如果不是妈妈同意,凌漪不会自作主张,爷爷明知是这么回事,仍然不愿意插手,说到底爷爷其实不满意她进季家。
爷爷觉得她进季家的方式就不公平,她在季家得到的待遇自然不会有公平,这本身就很公平。
或许他用错了方式……导致爷爷认为凌家算计了他……整个季家都这么认为……
可不这样,他能用什么办法得到她,留她在身边呢?
季家最忌讳绯闻,如果她是他的情人,那她一辈子都见不得光,永远是地下情人。
他不喜欢这样,他要她站在他身边,仅此而已。
现在的状况是她的位置看似稳固,实际不久会被取代。
季家不允许绯闻,那么取代凌漪的女人势必雪藏一段时间,直到能够取代时,凌漪就可以消失了。
这不违背爷爷的话,他不能提离婚,但她可以死。
如果那样,他愿意用季少夫人的位置换凌漪的命,或者说两人的位置互换。凌漪不再是季少夫人,但作为他的情人留在季家。
似乎这是唯一的办法,既能保住她,又能留住她,否则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届时,他只要拿出车祸和她瘫痪的事做挡箭牌,没人会认真到在乎她是不是真死了。
唯一他得把她好好地藏起来,保证不出问题,那么季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阴影一茬一茬地褪去,终于阳光照耀在他脸上,暖意驱散了心头的阴霾,季雪诚定了定神,迈步往池塘去。
“爷爷的金鱼漂亮吗?”他走到轮椅后,双手搭在凌涟肩上,俯身在她耳边问。
她侧头,有些惊讶。
季雪诚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看着小桌上没喝完的茶,“刚刚妈妈来陪你了?”
凌涟点头,又问:“你怎么知道?”
季雪诚往身后指了指,“书房正对着这里。”
凌涟回头看了眼,几扇相似的窗户根本分不清哪间是书房。
“妈妈和你说了什么?”季雪诚拿起凌涟面前的茶杯,喝掉了剩下的半杯茶,又倒满茶。
凌涟瞧着他自然的动作,压下心里的排斥,“没什么,她要我多多照顾你。我告诉她,别提我做不到的要求。”
“照顾我?”季雪诚歪过头想了想,“如果你能照顾我的心,我会很乐意。”
凌涟动手转起了轮椅,“我看够了。”
还是视而不见吗?
不管怎样,她至少在他身边。
季雪诚按下失望,起身拉住轮椅,一路推着她回室内。
老宅的午饭氛围和别墅完全不一样,至少没有那么沉闷。
季老太爷说说笑笑,不冷落任何一个人,时不时问凌涟菜合不合口味,喜欢的多吃一点,倒像个和蔼的长辈。
陆莞澜在这里像折了爪子的猫,一声不吭,乖巧得不行。可见她确实怕季老太爷,这种怕和对季荣棣不太一样。
陆莞澜对季荣棣又敬又怕,或者说有一种敬仰,好似一直追在他身后。
这十分有趣,对自己的丈夫是敬仰,对自己的公公是害怕,对自己的儿子是掌控。
凌涟一想到池塘边的对话,陆莞澜的反应过于激烈,她就觉得陆莞澜和季雪诚的关系十分可疑。
【宿主,季雪诚的身世确实有问题。】系统94一直觉得这是边角料,不影响什么,但现在似乎不能这么认为。
【你早知道?】
【唔……嗯……】系统94结巴了。
【等空了,再找你算账。】
系统94傻了,这还要算账?它好冤!
季荣棣难得地在饭桌上说话,每次妙语连珠,季老太爷都要乐呵半天。这反差实在太大,一点不像在别墅里那种寡言冷淡的模样。
凌涟有些怀疑,是不是种遗传?
季荣棣在季老太爷面前如此能说,季雪诚在她面前同样花言巧语,这父子俩表演的功夫真是绝了。
怪不得凌漪在日记中感叹人怎么能如此割裂,有两副面孔。
陆莞澜的脸色算不上差,但眼里的失望显而易见。她失望什么?是失望季荣棣从没有这么和她说过话?
一顿午饭下来,季老太爷被季荣棣哄开心了,饭后,拉着这个四儿子去下棋。
陆莞澜一个人回了房间,凌涟猜她多半会和季家妯娌通话,这是她每天都要做的事。现在倒觉得是她确认自己存在感的方式。
“漪漪,我带你好好逛逛庭院。”季雪诚再次推着凌涟出了客厅。
【94,古中利还在附近吗?】凌涟急忙问系统94。
【在,比上午还近。】
“这回廊种的是紫藤,春天紫藤花开,很漂亮。”季雪诚一边推轮椅一边抬头看向藤蔓,“等明年春天,我们再来。”
走过回廊,季雪诚推着她进入一片怪石林,“这里的太湖石都是爷爷从各地收来的,我小时候就在这和家里的孩子捉迷藏。”
凌涟看不出这些石头有什么好,兴趣缺缺。
两人很快到了花圃的暖房,才进了暖房,季雪诚口袋里一阵嗡嗡声。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漪漪,我接个电话。”
凌涟见季雪诚出了暖房,便自己转着轮椅往暖房深处去。
【宿主,接近了,应该就在这附近。】系统94播报着正确的位置。
凌涟并没有看到什么人,以为系统94又播错了。
一阵沙沙沙声,一片绿叶中忽然冒出个人来。
那人戴着顶草帽,身上穿着卡其色工装,手里拿着剪子和铲子。
草帽下是一张方脸,一双小眼睛,眼神散漫。衣服上沾着些泥,手上同样有泥。
他打了个哈欠,“哎,不容易,总算等到了。”
凌涟愣了,等到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他说要来找她,现在这话的意思是让他等太久了?
他走到轮椅旁蹲下,对着一旁的花草开始摆弄,“我呢,其实不太需要你帮忙。但作为萨满,我们必定会相遇。”
作为萨满,我们必定会相遇!
霎时,一股冷意自脚底升起,凌涟全身汗毛竖起,神经紧绷。
“我的灵性告诉我会遇到贵人。不过十多年过去,我还没遇到。你联系我时,我突然就有了预感……嗯,就是这样。”他自言自语地说完。
咔嚓,剪子一刀剪下了多余的枝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