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鸢明白阁主跟平津侯有仇,便出主意:“太后葬礼,平津侯必定是要出面的。”
“但那样周围朝臣太多,守卫也非常多。”
伏月叹息一声:“那就那时候吧,你过来跟我一块看账本,早看完早了事,明儿中午把那几个掌柜叫来,他们的账不对。”
夜鸢:“好的。”
……
“裴老板?好巧。”
伏月看了过去,她好像看不清一般的眯了眯眼睛,没有言语。
在没有看清别人是谁的时候,不说话为好。
来人宽肩窄腰,身上穿着鸦青色的宽袖圆领长袍,很普通的一件衣裳,在他身上伏月好像感到了一丝好看?
头发也被梳的一丝不苟,十分规整,整个人周围的气质素净典雅,内敛沉稳。
但就是这么一个很普遍的装束,伏月好像能感觉得到和他人的不一样之处。
“是藏海公子,前些日子藏公子可是出尽了风头啊。”夜鸢在伏月背后说了一句。
这是在提醒伏月。
伏月此刻坐在酒楼账房的地方,喝着茶顺便当着掌柜的。
伏月摇了摇算盘,笑着道:“藏大人来吃饭啊?几个人?楼上包间还是一楼?”
此时她眼下的朱砂痣消失的无影无踪,穿着华衣锦服加上那张脸,坐在有些萧索的账房桌子后,格外的突兀。
藏海先是看了伏月的左臂一眼,伏月的左手打在桌子上,没怎么动过。
他的眼里多少有些担忧。
其实,藏海看见这二人也是有些意外的。
少年依旧笑着,端的是一副的翩翩君子模样,可惜这张脸和这个身材此时在伏月这个看谁都长一张脸的眼里,也就得了个挺好的评价。
不过这说话声音倒是对伏月胃口,还挺好听。
藏海四处看了看。
然后说:“包间吧,麻烦了,这酒楼也是裴老板的?”
很普通的一个酒楼加客栈的普通店铺,甚至有些朴素。
与京城中大名鼎鼎的枕楼,简直一个是天上人间,一个是非常平平无奇。
他专门挑的吃饭的地方,藏海一会要和高明师父碰头,所以越不起眼越好,谁知道还能碰见小伍。
只是不知母亲、月奴现在如何了。
不知那两个小师兄如何了。
面前眉目俊朗的少年,眉眼之间总是布着一层层忧思。
伏月现在是个半瞎,对此完全看不见。
她又派人去江宁府把这人查了一通,他说的都是真的,养父在火中死透了,他一人独自来京城闯荡。
伏月现在把那没来由的直觉,归结于他们两人有点缘分,就是如此的随便。
“小二,带客人上楼。”
藏海缓慢的将目光挪开,身姿一挺拔微微颔首,跟着小二上了楼,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文人的气息。
这家铺子的掌柜的在伏月一旁哈腰点头着,有些心虚的样子。
夜鸢将眼神收了回来:“主子,我总觉得这藏公子看您的眼神怪怪的。”
“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伏月一副自恋模样:“可能是被我的美貌迷倒了吧。”
夜鸢:……
夜鸢一身黑衣,再冷着脸就更显的凶了。
这可是伏月的贴身总助来着。
像一尊煞神,就这副模样,把准备进店的客人都给吓走了。
伏月一页一页翻着账本,是不是拨弄几下算盘珠子,传出打算盘时那种悦耳的声音。
伏月捏了一下夜鸢的脸颊:“他长的怎么样?”
夜鸢表情一下子恢复了,脸颊鼓了一下,气哼哼的。
“像是不染尘埃的圣子,就之前你给我讲过的传说里的男主角。”
伏月哦哟了一声:“评价这么高呢?”
夜鸢:“端正大气,京中的那些贵公子都比不上他,是不错啊。”
然后伏月紧接着说:“有那么一种人啊,漂亮的眼睛看狗都深情。”
伏月耸了耸肩:“说不定这位藏公子就是这种人呢,别多想了。”
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账册。
两人聊着闲话聊着八卦,可就是让身侧的掌柜的,流了一身的冷汗。
伏月深深叹息一声,声音幽幽,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也黑黝黝的吓人。
她说:“你说说,我想过钱庄贪污,想过首饰店贪,就是没想到这最简单普通的客栈能贪。”
夜鸢哼了一声:“这群人想着裴家门下铺子众多,不会在意一个不起眼的小店。”
伏月无语:“这么多家店,除了几家特殊情况的,就这儿是赔本买卖,我能不注意到吗?”
隐瞒订单,散客不入账,虚报开支。
水至清则无鱼,伏月是能接受有人贪点儿的,比如其他铺子的账本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小问题,但不算太多,伏月是能接受的。
她没想到,这店铺的负盈利竟然是贪出来的的。
果然是技高人胆大。
伏月对这人着实都佩服。
“东家……小的错了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小的再也不敢了!”
此刻厅堂里面一个客人也没有。
掌柜的直接跪了下来。
伏月语气也:“将贪了的银子交出来,否则,我们就官府见吧。”
突然之间,掌柜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是一个中年女人,现在跪在那看起来可怜极了。
小二没忍住看了好几眼。
他在铺子里转圈。
突然一个小二开口:“东家,这钱掌柜的都花完了,一共多少?不然……我们攒攒替她还?”
伏月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们一眼,这家店里的员工倒是团结啊。
夜鸢手下的算盘动了动。
“连着一年多,大大小小一共一百八十两银。”
其实不算是一个小数目了。
“是我犯下的错,小人一力承担……只不过这钱……小人是真的一时还不上……”
伏月:“钱呢?”
这人也不像是爱赌的,身上的衣裳也是普通衣裳,朴素至极。
掌柜的眼里含着泪。
伏月嘟囔了一句:“他们这样,好像我们才是那个坏人一样?”
有个小二没忍住开了口:“裴东家,是掌柜的女儿……得了肺痨,所以才走了错路……”
只是一次诊金,便要客栈半个多月的收入,还不算药钱,这个病非常费钱。
这是一个好掌柜,昧下了商行拨来的钱,也没有贪他们工钱。
伏月揉了揉眉心。
“你这个掌柜的肯定当不了了,行了,先起来坐着说话吧,你女儿现在怎么样?”
她缓缓起身,脸上带着疲惫悲伤:“谢东家关心,我女儿在一个月前就走了,那么些药也没把她救回来。”
怪不得这个月的账是正常的,伏月还以为快到查账的月份了,她担忧,所以这个月没做假。
夜鸢看了一眼伏月,不知该说什么。
伏月也只能说一句:“节哀顺变。”
最后都结果是,这个掌柜当然当不成了。
不过这钱,伏月也没让她还了,走了个过场,这事儿就这么了了,从掌柜的退到了打杂的。
但伏月给了她点儿钱,不算少了,让她给女儿好好办个葬礼。
要是有人这样贪还能容忍,不做处置,那其他人一定会有样学样,这个坏头不能打。
所以这件事情,伏月也没让其他人知道。
伏月再次感慨,她也真是个知情达理的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