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军奶奶温柔慈祥的看着梅怡说:
“好!好!我们老两口都很好,孩子快进屋,大老远来,累了吧”?
说着,杨军奶奶从屋里轻轻的喊了一声。
“段景,你看谁来了?咱们小军的知青战友来了”。
杨军奶奶见屋里没有应声,回过头来,冲梅怡笑了笑说:
“孩子小军的爷爷从去年从北京回来后。耳朵就越来越背了。咱们不管他,先进屋!你还没吃饭吧?正好锅里煮着饭”。
梅怡这是第一次见到杨军的亲人,第一次见到杨军的奶奶。
杨军奶奶温婉娴静,梅怡似称有一种相识的感觉。
杨军奶奶虽然在塞外农村生活了近半个世纪,但她身上那种旧中国知识女性的温良谦恭的气质,现代女生女性很难模仿的来。
梅怡能看得出来,奶奶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气质高雅,容貌清秀的女人。
在农村生活了近半个世纪,脸上除了有少许的皱纹外。
还是那样的白皙,静雅,浑身上下收拾的干干净,利利索索,典雅有度,气质迷人,和梅怡想象中的奶奶一样。
谁也没注意,轻快的桃花已把的提包,拿进了西正房,“咚”的一声放在了炕上,然后跑到灶台前,圈起小手来。对正在拉风箱烧火的杨军爷爷耳朵大声的呼喊:
“老赶爷爷,奶奶在外面喊你半天了,我也在喊你,你就是不理我们,你没听见吗”?
杨军的爷爷正在灶前拉着风箱烧火。
灶上的锅里冒着热气,屋里弥漫着饭菜快要煮熟的香味。
见桃花圈着小手,对着他的耳朵在喊叫。
便笑着说:
“桃花,你喊啥?爷爷又不是聋子,你用那么大的劲干什么”?
杨军的奶奶领着梅怡走进堂房,看见老伴正在和桃花斗嘴,笑着说:
“段景,你的耳朵真是越来越背了。桃花在外面喊了你半天,我在外面也叫你,你就是听不见。你看,小军的知青战友来看咱们来了”。
杨军的爷爷听了老伴的话,往炉灶里添了一把豆芥,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冲梅怡说:
“小军的战友啊,快上炕,快上炕”,
然后对杨军的奶奶又说道:
“他奶奶,我去桃花家拾几块豆腐去,这么晚了,孩子肯定没吃饭。一会儿我回来后,给孩子烙几张饼”。
说完,杨军的爷爷从橱柜里拿出碗来,夹在腋下,就要往外走。
桃花学着杨军爷爷的样子往灶里添了把豆芥,坐在灶前的小凳子上,拉起了风箱。
见杨军爷爷拿着碗要去他家拾豆腐。
便站起身来。从杨军爷爷的腋下把碗抢了过来说:
“老赶爷爷,我给你去拾豆腐吧,我知道我爹在哪儿放着今天出锅的豆腐,在哪儿放着昨天的豆腐,我去给大姐姐拾块新豆腐”。
说完,桃花拿着碗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杨军的爷爷在后面喊道:
“桃花,慢点,慢点,,下坡时注意点,这黑灯瞎火的”。
说完,杨军爷爷又回过头来对杨军奶奶说道:
“小军奶奶,你和姑娘倒侃倒侃。
我去那五元家割块肉去。我记得他家腌了好几块腊肉。你一会儿先把面和好,我回来烙饼”。
梅怡听见杨军的爷爷说要出去割肉。忙制止住杨军的爷爷说:
“爷爷,别麻烦了,这么晚了,家里有什么就吃点什么,你们不是把饭做好了吗?我随便吃点儿就行”。
杨军的奶奶说:
“那怎么行呢?你是我们家小军朋友,是我们家的客人,大老远的从东北来。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穷乡僻野没有什么新鲜的蔬菜,也就是点儿豆腐和肉。明儿个让你爷爷套上车,去口里西马林公社,买点新鲜肉,新鲜蔬菜,奶奶给你做油煮糕吃。
杨军的爷爷抢着对杨军的奶奶说:
“老伴,记得再刮上几颗土豆,把面和好,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杨军家的房门不是太高,杨军的爷爷出门时微微的低下了头。
梅怡无意中看了一眼。觉得杨军无论是体态还是走路的姿势,跟他爷爷十分的相似。高大健壮,挺拔,给人一种特别的安全。
张家口和北大荒相距好几千里。
居住的环境,房屋的结构基本上都是一样的,一铺大炕占了房子一半的面积。
炕上铺着崭新的席子,光滑而又干净。后炕上方风正正的,叠着几床被褥。
张家口和北大荒不同的是。北大荒的炕,都带着炕箱,炕箱里面可以。放被子,褥子和主人的一些换洗衣服。而张家口人家的火炕上没有炕箱。
被子和褥子都整整齐齐叠在炕上。
炕都是火炕,连着做饭的灶台。灶台煮饭的火苗通过火炕。
把半间屋的炕,烧烤的微微发烫。
梅怡在北大荒生活了几年。他知道如何坐北方的炕,她也喜欢坐北方的炕。
不等奶奶再让,她便脱了鞋上了炕,盘起腿来,端端正正的坐在了炕席上。
把桃花放在炕上的提包拿了过来。把提包里的点心、水果。
饼干,酒,麻花一股脑的掏了出来。放在炕席子上的小方桌上,对杨军奶奶说:
“奶奶,我来看你和爷爷。给你们买了些点心,水果……
锅里的饭还没有煮热,杨军奶奶又坐在了灶台前的小凳子上,拉着风箱。
见梅怡把一大堆点心、水果放在了炕桌上,埋怨道:
“你这孩子,来就来吧,还买这么多好吃的。我们村里也有三个北京来的知青。奶奶知道你们知青的生活也不是很富裕,你买这么多的东西,那要破费多少钱呢”?
说到这儿,杨军奶奶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
“闺女,你和奶奶说实话,你是不是杨军的女朋友?奶奶看出来了,你就是杨军的女朋友。要不你不会大老远的跑到张家口的乡下来”?
梅怡知道奶奶的这个问题肯定是绕不开的。她相信她和杨军还能牵手走到一起。
为了哄这两个善良的老人开心,也为了她来张家口师出有名,你也只好把这个谎言继续编下去了。
想到这儿,梅怡羞涩的冲奶奶笑了笑,说:
“奶奶,你看出来了,我就是杨军的女朋友,我和杨军是同一天去的北大荒,我们又分在了一个连队,一个知青点,我们在一起劳动。我们有了爱情,杨军由于表表现好,在插队期间入了党。后来又被连队保送到兵团新海湖干部学校读书。我这次回家探亲,杨军不知道我来张家口看爷爷奶奶。我这次来看您们,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爷爷奶奶帮忙,奶奶你别多想。这件事不是关于我和杨军的事。是关于叔叔杨奋斗的事。如果这件事能办成,那么叔叔就能早日获得自由,早日出来工作”。
听了梅怡的话。
杨军奶奶把手中拉的风箱停了下来,吃惊的看着梅怡,说:
“闺女,奶奶和你的爷爷,这么多年来闲居在乡下。对外面事知道的不是太多。只是偶尔从大队的大喇叭里听到些。知道国家正在搞文化大革命运动。
也知道全国各地的红卫兵和造反派。在不分青红皂白的批斗人。为什么会这样,奶奶这个旧知识分子更是理解不了。杨军的爹杨奋斗为什么会被造反派关押批斗?你爷爷为你叔叔的事还去了趟北京,结果什么事都没解决。回来后还大病了一场,孩子,你说吧,奶奶能帮上你什么忙”?
梅怡在炕上坐了一会儿,屁股有点儿烫,便从炕上跳了下来,坐在了奶奶刚才坐的小凳子上,学着奶奶的样子拉起了风箱。往灶火里添了一把豆芥,然后平静的对杨军奶奶说:
“奶奶,我这次回西安探亲,在北京中转时,碰见了我的一位高中同学。她在北京市昌平公安分局上班,在分局搞预审工作。我去看她的时候,她正好负责北京市各大院校右派的复审工作。从这位同学的口中得知,杨军的父亲杨奋斗叔叔,就她复审的对象,当年叔叔被北师大造反派打成右派的理由是他在给北师大学生讲课中,大力弘扬了封建帝王的正统思想。以我对叔叔的了解,叔叔是北师大的教授,他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这中间肯定是造反组织断章取义,或者捏造了事实。我的同学说,只要能找到当年叔叔讲这堂课的教案,造反组织批斗关押叔叔的理由就会不攻自破。戴在叔叔头上右倾言论的帽子就会摘掉。因此我这次来看爷爷和奶奶,就是想把当年叔叔讲这堂课的教案带回去,通过我的同学交到北师大造反组织的手里。向他们澄清事实还叔叔一个清白!”
杨军奶奶的眼圈微微发红,说:
“闺女,等你吃完饭后,奶奶给你把杨军他爸讲课的教案都找出来。杨军他爸拿回来的教案,奶奶都看过,应该不成问题。如果他给学生讲课,往偏里讲,讲那些反动言论。别说拿到课堂上,连奶奶的这关也过不去。奶奶年轻的时候,在燕京大学读过书,学的是东西两汉史,对明清史也比较了解。奶奶觉得杨军父亲的教案很干净。奶奶相信杨奋斗讲的课也很干净。奶奶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很了解的”。
炉灶里的火焰很旺,一闪一闪,照着奶奶苍老的脸颊,坚定而又睿智。
梅怡觉得奶奶的脸颊和杨军的脸颊十分的相似,刚毅而又不缺乏柔情。
梅怡忍不住又多看了奶奶一眼。
桃花手里端着豆腐,一蹦一跳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把手里的豆腐放在灶台上,喘着气说:
“老赶奶奶,我爹非要让我把昨天的旧豆腐给奶奶端回来。我不干,知道我爹把今天新做的豆腐留给村里有权的人吃。我趁他不注意,端上新豆腐就跑了。
气的我爹追着骂我,吃里扒外倒贴货,奶奶,你说什么叫倒贴货”?
桃花的话把梅怡和奶奶都逗笑了。
杨军奶奶摸着桃花溜光的辫子说:
“桃花这孩子从小就和咱家有缘,她家的孩子多,吃穿各方面都不富裕。咱家又没有女孩!我和你爷爷特别的喜爱桃花。家里有点儿好吃的都要留给桃花。这孩子有良心,有眼力劲。把咱们家当成是自己的家,家里有什么活,不用我们吩咐,桃花就给做了。杨军和他爸爸常年不在家,桃花是我们老两口的感情寄托。是我们老两口的贴心小棉袄,这孩子既聪明又有心,看你爷爷练习八卦掌,他也在旁边学,一来二去,八卦掌的基本套路全都学会了,小小的身子,能把村里的大男人打倒,村里的孩子没人敢招惹她。你爷爷也看出来了,桃花是学武的苗子,因此就悉心培养的小桃花,现在桃花都成你爷爷的关门弟子了”。
说到这儿,杨军奶奶笑着对桃花说:
“是不是呀,我的小桃花”。
桃花洋溢着稚嫩的脸颊,笑着直点头。
趁杨军奶奶和梅怡说话的时候,轻快的小桃花又坐在小板凳上拉起了风箱!
杨军奶奶嗔怪的对桃花说:
“我的小祖宗,别烧了,再烧饭该糊在锅里了”。
说着,杨军奶奶弓着身,把大铁锅上的锅盖揭开。
一股饭菜熟透了的香味飘散了出来!
梅怡还是早上在北京吃的早饭。她现在早已是饥肠辘辘。
忍不住嗅了嗅鼻子,趴在灶台前往大铁锅里看了一眼。
见大铁锅的。
笼屉上整整齐齐的。
摆放着桶状的莜面窝窝。油亮油亮的,特别的香
梅怡也不知道莜面窝窝是用什么面做成的,不像白面,也不像玉米面。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看样子笼屉下面还炖着菜在咕咚咕咚的响着。
梅怡忍不住向杨军奶奶问道:
“奶奶,你们是做的什么饭?我怎么没见过啊,好香”。
杨军奶奶扭过头来看了一眼梅怡,笑着说:
“闺女。这就是咱们口外常年吃的油面窝窝,莜面是口外的主食。口外农村一年四季都离不开莜面。闺女,你是不是饿了?你先别急,奶奶把锅腾出来,给你烙饼。你爷爷割肉也该回来了”。
梅怡看着锅里香气扑鼻的莜面窝窝,说:
“奶奶,口外的莜面真香,你别给我烙饼了,我想吃莜面窝窝”。
杨军奶奶痛爱的看了梅怡一眼,说:
“闺女,你要是饿了,就先垫补上一口。奶奶先给你送盛上一碗”。
说着,杨军奶奶从厨柜里拿出一个碗来。
把锅里炖的碎咸菜盛了半碗,然后从笼屉里夹了一大筷子莜面窝窝,放到碗里。
机灵的桃花,从柜里把醋拿了出来,递到了奶奶的手上。奶奶摸着桃花的头说:
“奶奶就喜欢桃花有眼力劲儿,永远都知道大人想要干什么”?
梅怡从奶奶的手里接过碗来,把油面窝窝从碎咸菜里蘸了一下,细细的品味了起来。
绵软香甜,清淡爽口。禁不住点头赞叹道:
“嗯,好吃,真的很好吃”。
说完,顾不上再和奶奶桃花说话。自己从笼屉里夹着莜面吃了起来。
杨军奶奶和桃花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