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血为引?”阿野喃喃重复着这句话,指尖下意识地摸向右手食指——刚才攀爬时被石棱划破的伤口还在渗着血珠,触之温热,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他转头看向身后黑黢黢的甬道,方才那道苍老的声音仿佛还在岩壁间回荡:“石门千年未开,唯至亲之血可启……”
那时他只当是故弄玄虚,此刻指尖的刺痛却让心头猛地一跳。
“至亲?”阿野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线落在石门中央那道诡异的凹槽上。
凹槽形状扭曲,像极了某种野兽的爪痕,边缘泛着暗沉的红,像是干涸已久的血迹。
“爹,是你留的生路吗?”他对着石门低声问,声音在空荡的石室里散开,只换来沉闷的回响。
十年前,父亲就是在这座山的深处失踪的,只留下一块刻着相同凹槽的木牌。
阿野咬了咬牙,将渗血的指尖按向凹槽。
冰凉的石面贴上温热的血珠,瞬间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贪婪地吮吸着他的血液。
“嗡——”
石门突然震动起来,凹槽里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勾勒出无数复杂的纹路。
阿野吓得想抽回手,却发现指尖像被粘住了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搞什么鬼……”他低骂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就在这时,那些血色纹路突然亮起红光,石门深处传来沉重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松动。
“咔嚓,咔嚓……”
一道缝隙从石门中央裂开,透进微弱的光线。
阿野眯起眼,隐约看到缝隙后似乎站着一个人影,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谁?!”阿野厉声喝问,心脏狂跳不止。
缝隙后的人影没有回应,只有一道沙哑的呼吸声顺着风飘了出来,像极了濒死野兽的喘息。
阿野握紧另一只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无论门后是什么,他都必须走进去,这或许是找到父亲下落的唯一机会。
“等等!”
洛离的声音带着急喘,他几乎是扑过来的,冰凉的指尖死死攥住阿野的手腕。
阿野被拽得一个趔趄,回头时正撞见他眼底翻涌的惊惧,睫毛上还挂着刚才在甬道里惊出的细汗。
“你知道门后是什么?”洛离的声音发颤,目光扫过石门上那些正诡异地跳动着的血色纹路,喉间哽了一下,“万一……万一不是生路,是陷阱呢?”
阿野看着他发白的脸,喉结动了动:“我爹的木牌上刻着一样的纹路。”
他试图挣开手腕,却被洛离拽得更紧,“十年了,这是我离他最近的一次。”
“可那声音说‘至亲之血’,”洛离咬着下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谁知道所谓的‘至亲’是不是另一个意思?你看这些纹路——”
他抬手指向石门上蔓延的红光,“像不像……像不像某种祭品的阵图?”
石门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缝隙里透来的光线忽明忽暗,将洛离脸上的恐惧照得一清二楚。
阿野这才想起,他从小就怕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上次在古墓里见到壁画上的献祭图案,他硬是攥着他的衣角抖了半宿。
“不会的。”阿野的声音沉了沉,试图掰开她的手,“我爹不会害我。”
“可他失踪了十年!”洛离突然提高了声音,眼眶瞬间红了,“十年间连尸骨都没找到,你怎么确定这不是别人设的局?!”
他的话像根冰锥扎进阿野心口。
阿野猛地转头看向石门,那道缝隙已经裂得更宽了,里面透出的光线泛着诡异的青灰色,隐约能听见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拖动。
“那也要看。”阿野的声音哑得厉害,他挣开洛离的手,指尖重新按回凹槽。
“我爹留给我的木牌背面刻着‘血启生路’,就算是局,我也得闯。”
“阿野!”洛离急得跺脚,却见石门的震动突然变得狂暴,那些血色纹路猛地炸开刺眼的红光,将两人的影子在石壁上拉得扭曲变形。
“轰隆——”
一声巨响,石门又向内滑开半尺,青灰色的光流涌而出,带着一股潮湿的、混杂着泥土与腐朽的气息。
阿野的目光穿过缝隙,这一次他看清了,门后地上趴着的不是人影,而是一堆堆叠的白骨,最上面那具的手腕上,挂着一块熟悉的木牌。
正是他父亲的那块。
“爹……”阿野的声音发颤,抬脚就要迈过去,却被洛离再次死死抱住腰。
“不能去!”洛离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看那些骨头!它们在动!”
阿野这才注意到,那些白骨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蠕动着,指骨像虫豸般蜷缩、伸展,而那道沙哑的喘息声,分明是从无数白骨的缝隙里一起涌出来的。
“没有万一。”
阿野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洛离正想再拽他,却见他眼底忽然亮起细碎的金光,那光芒顺着瞳孔流转,像有一条金色小龙在他眼睫下蜿蜒游动——是龙脊印。
这枚伴随他出生的印记,十年前父亲失踪那天曾剧烈发烫,此后便再未显过异象,此刻却亮得惊人。
“它们不会害我。”阿野抬手指了指石门,目光落在那些仍在蠕动的白骨上时,竟带着一种近乎熟稔的笃定,“刚才的呼唤,不是什么邪祟,是镇魂门在叫我。”
洛离愣住了:“镇魂门?那不是传说里镇压凶煞的神门吗?怎么会……”
“爹留下的手札里写过。”阿野打断她,声音里添了些微不可察的颤抖,却不是因为怕。
“他说我们家族世代是镇魂门的守印人,龙脊印就是钥匙。刚才那些白骨不是在动,是在为我让路。”
他挣开洛离的手时,指尖的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走到石门前,他抬手将流血的指尖按在门中央的螺旋印记上。
那印记比他腰间玉佩上的螺旋纹要大上三倍,边缘的凹槽里还残留着暗红的血渍,像是等了他许多年。
“你看这螺旋印。”阿野侧头看向洛离,眼底金光更盛。
“手札里画过,顺时针转三圈是启门,逆时针是封门。当年爹肯定是用自己的血封了门,现在……该我启门了。”
指尖的血珠沁入螺旋印的瞬间,石门突然发出一声悠长的嗡鸣,像是沉睡千年的巨兽终于睁开了眼。
那些血色纹路不再狂乱跳动,反而顺着螺旋印缓缓旋转起来,竟真的顺时针绕了三圈,每一圈都让阿野指尖的刺痛减轻一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手臂往心口涌去。
“这……这是真的?”洛离看得目瞪口呆,刚才还在蠕动的白骨果然渐渐平息,最上面那具骸骨甚至缓缓侧过身,露出了身后更深邃的黑暗,像是在为阿野让出通道。
“镇魂门认主,只认龙脊印的血脉。”阿野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波澜,他看着螺旋印上的血迹渐渐凝成一枚完整的金色龙形,“刚才的呼唤,是门在认亲。”
话音刚落,石门猛地向内凹进半寸,螺旋印上的金光与他眼底的龙脊印遥相呼应,发出震耳的龙吟。
洛离被这声响惊得后退半步,却见阿野已经推门而入,那些白骨在他脚边温顺地伏贴下去,仿佛在朝拜它们的君王。
“阿野!”洛离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提剑跟了上去,“你爹的手札里没说门后有什么,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
阿野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金光渐敛,嘴角竟牵起一丝极淡的笑意:“说了,它们不会害我。你听——”
他侧耳细听,石门后的黑暗里传来轻柔的风鸣,那声音不同于之前的沙哑喘息,倒像是无数人在低声吟唱,古老而虔诚。
洛离握紧剑柄的手微微一松,恍惚间竟觉得那吟唱声里,真的藏着某种等待了太久的温柔。
指尖的血珠刚触碰到石门,还没来得及渗入螺旋印记,整扇门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嗡——!”
低沉的轰鸣从地底炸开,阿野只觉掌心传来一股滚烫的吸力,那些原本嵌在石门上的螺旋印记、兽纹、云雷纹,竟像活过来的藤蔓般蠕动起来!
它们泛着暗红的光,顺着他流血的指尖飞快地爬上手臂,所过之处传来细密的刺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火针在扎进皮肉。
“阿野!”洛离惊呼着要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气浪推开,踉跄着撞在石壁上。
他眼睁睁看着那些印记在阿野手臂上蜿蜒游走,最终在他手肘内侧停下——那里正是龙脊印的位置。
两团光芒猛地相撞,龙脊印的金光与印记的暗红瞬间交织、旋转,像两团纠缠的火焰。
阿野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却死死盯着石门,喉间溢出一句低喃:“原来如此……它们一直在等龙脊印的血引。”
话音未落,两侧石壁突然传来“咔哒”声响。洛离转头看去,只见那些原本一动不动的傀儡。
它们身披锈蚀的甲胄,手持青铜长戈,面部是平整的石面,此刻竟齐齐低下了头颅!石质的脖颈转动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无数双空洞的眼窝对着阿野的方向,发出一阵沉闷的嗡鸣。
那嗡鸣汇聚在一起,低沉得像是大地在呼吸,又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诵经,在石室里荡开层层叠叠的回音。
“它们在做什么?”洛离握紧剑柄,声音发紧,“这些傀儡不是用来守墓的吗?怎么会……”
“不是守墓,是守我。”阿野的声音带着一丝脱力的沙哑,手臂上的印记已与龙脊印完全融合,化作一道盘旋的金龙纹身,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爹说过,镇魂门的傀儡只认血脉,它们在为我举行启门仪式。”
他抬手按在石门上,这一次不再是指尖,而是整只手掌。
石门的震颤骤然变得有节奏,像是在与他的心跳共振。
那些傀儡的嗡鸣声越来越响,长戈的尖端开始泛出银光,在地面投下交错的光影,竟真的像某种古老仪式上的仪仗。
“可这仪式……太诡异了。”洛离看着傀儡们低垂的头颅,总觉得那石质的面孔下藏着不怀好意的注视。
“你看它们的甲胄,上面的血迹还没干透!”
阿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最前排的傀儡甲胄缝隙里,残留着暗红的血渍,像是刚经历过厮杀。
但他手臂上的金龙纹身却传来一阵温热的悸动,那是一种安心的信号,与他血脉相连。
“是来犯者的血。”阿野语气笃定,“它们在清除障碍,为我铺路。”
话音刚落,石门“轰隆”一声向内洞开,一股清冽的气流涌了出来,带着草木的清香,与之前的腐朽气息截然不同。
而那些傀儡在门开的瞬间,嗡鸣声戛然而止,齐齐直起身,重新变回一动不动的石像,只是长戈的尖端,始终指向门内的方向,像是在无声地指引。
阿野深吸一口气,回头对洛离说:“你看,我说过,它们不会害我。”
洛离望着门内那片温润的光晕,又看了看阿野手臂上栩栩如生的金龙纹身,终究是把到了嘴边的劝阻咽了回去,只低声道:“我跟你一起。”
“轰隆——”
一声巨响震得整个石室都在摇晃,头顶簌簌落下碎石,砸在洛离的剑鞘上发出脆响。
他下意识地抬手护头,却见刚洞开的石门突然剧烈向内翻折,原本温润的光晕瞬间被浓如墨汁的黑气吞噬,像是有一头巨兽在门后张开了嘴。
“怎么回事?!”洛离惊声喊道,死死盯着那些黑气。
它们并非无序地扩散,而是像有生命般盘旋着,在门内凝成无数双猩红的眼睛,齐刷刷地盯上阿野。
阿野手臂上的金龙纹身突然滚烫起来,像是被火燎过。
他闷哼一声,刚要开口,就见那些黑气猛地冲出石门,化作数道利爪直扑他面门!
“小心!”洛离挥剑格挡,青铜剑与黑气碰撞的瞬间,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剑身上竟凝结出一层白霜。
“不对劲!”阿野瞳孔骤缩,眼底的龙脊印光芒暴涨,“镇魂门的气息变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他抬手按向眉心,金龙纹身顺着手臂爬上肩头,化作一道金色屏障挡在身前。
黑气撞在屏障上,发出凄厉的尖啸,竟被灼烧得蒸腾起来。
但更多的黑气源源不断地涌出来,门内传来沉重的拖拽声,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咯吱”声,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黑暗里爬出来。
“不是说它们不会害你吗?!”洛离边打边吼,额角的冷汗混着碎石渣往下掉,“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阿野没回答,他正死死盯着门内。黑气翻涌的缝隙里,他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那身影穿着十年前父亲失踪时的藏青色长袍,正背对着他们,缓缓抬起手。
而他的手腕上,赫然挂着那块本该在白骨堆里的木牌。
“爹?”阿野的声音发颤,下意识地想往前走,却被洛离一把拽住。
“别过去!那不是你爹!”洛离的声音带着哭腔,剑尖指向那道身影的脚边,“你看他的影子!”
“还有你还有阿梨在另一个地宫等着你,还有阿月,小粉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