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那座幽暗的大厅中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而腐朽的气息。四周没有窗户，只有高耸入云的石柱支撑着穹顶，仿佛整座建筑都埋藏在地底深处。老人就站在我面前，脸上布满岁月留下的沟壑，眼神却异常清明，像是看透了世间一切因果。
我深吸了一口气，喉咙干涩得发疼，声音却出奇地坚定：“如果我选择继续前行，会发生什么？”
老人微微一笑，手中的手杖轻轻敲击地面，一道微弱的光芒从地板缝隙中渗出，照亮了整个大厅。那光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蓝绿色调，像是某种古老生物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不定。
“你会进入真正的终点。”他缓缓说道，“那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你内心最深处的执念。”
我怔住了。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我的心脏。我曾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为什么我会登上那辆诡异的公交车？而现在，答案似乎就在眼前。
心跳加快，脚步却不自觉地向前迈动。穿过大厅，我来到一扇巨大的门前。门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每一个符号都像是用鲜血写成，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隐隐约约间，我能听见门后传来低语声，像是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
我伸手触碰门扉，指尖刚一接触，一股强大的吸力猛然袭来，将我整个人拉入门中。
眼前的世界瞬间扭曲，仿佛被撕裂成无数碎片。我感觉自己在坠落，周围的空间不断变幻，一会儿是我童年住过的老房子，墙角还贴着我小时候画的歪歪扭扭的太阳；一会儿又是我大学时代的宿舍，桌上堆满了未完成的小说草稿和泡面碗；最后，我看到了自己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心电图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
原来，我早已死去。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天晚上，我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被一辆失控的卡车撞飞，当场身亡。警方判定是意外，没有人知道我最后去了哪里。而我，因为不甘心就这样结束人生，灵魂被困在了这个世界，直到遇见了那辆诡异的公交车。
“你终于明白了。”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猛然回头，发现白裙女孩正站在身后，脸上依旧带着那抹淡淡的笑容。她的眼神温柔，却又藏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是谁？”我问道。
“我是过去的乘客之一。”女孩轻声说道，“我也曾像你一样，不愿接受死亡的事实，于是选择了留下。”
“留下？”我皱眉。
“成为守门人，或者……永远徘徊在这条路上。”女孩的目光变得深邃，“但总有一天，我们会迎来真正的终点。”
我沉默了。脑海中浮现出那些曾经与我一同乘车的人们——那个总是低头玩手机的男孩、那个戴着眼镜的老教授、还有那个一直躲在角落里哭泣的女人。他们是否也经历了同样的过程？是否也曾站在这扇门前犹豫不决？
“那么……真正的终点是什么？”我低声问道。
女孩微微一笑，伸手指向远方。
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出现了一道光，温暖而柔和，仿佛能融化一切悲伤与恐惧。那不是阳光，也不是灯光，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存在，像是灵魂归宿的召唤。
“那就是终点。”女孩轻声说道，“放下执念，就能前往那里。”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那道光带来的宁静。我终于明白，这趟公交车并不是为了带走生命，而是为了帮助那些迷失的灵魂找到归宿。它不是死亡的象征，而是通往新生的桥梁。
我不再执着于未完成的作品，不再纠结于未解开的谜题。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经历了短暂的人生，如今，是时候放手了。
我缓缓迈步，朝着那道光走去。随着距离的拉近，我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仿佛化作了一缕轻烟。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消散，但却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在最后一刻，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世界，女孩依旧站在原地，微笑着目送我离开。
“再见了。”我轻声说道。
下一秒，我的身影彻底融入了光芒之中。
而在现实世界，医院的病房里，林然的遗体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床边的桌上放着一本未完成的书稿，封面上写着几个字——《终点之前》。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昏黄的街道上。四周寂静无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像是雨后腐烂的树叶与泥土混合的气息。路灯昏暗，灯光像一层薄雾笼罩在头顶，模糊了天与地的界限。
这条街……我认得。
是我出事前走过的那条夜路。
但不同的是，街道两旁的店铺全都紧闭着铁门，玻璃破碎，墙皮剥落，仿佛这里早已荒废多年。而更诡异的是，每一家店门口都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红色墨水写着同一个名字——“林然”。
我的心猛地一沉。
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动，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广播声，断断续续，像是从老旧的收音机里传出：“欢迎乘坐‘归途号’公交车，请系好安全带，我们即将出发。”
我猛然回头，却只见一辆破旧的公交车缓缓停在我面前，车灯幽绿，车身斑驳不堪，车牌上的数字已经模糊不清。车门“吱呀”一声打开，没有司机，也没有乘客。
我知道，这是最后一班车。
我深吸一口气，踏上了车厢。车内空无一人，只有最后一排坐着一个身影——是那个白裙女孩。她冲我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坐吧。”她的声音轻柔如风，“这趟车，会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我没有犹豫，坐了下来。
车缓缓启动，窗外的景象开始扭曲、拉长，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揉成了一团湿透的纸。我闭上眼，不再抗拒。
这一次，我不再害怕。
因为我知道，终点，不是结束，而是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