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超本想留除夕在这住一晚,可这里的条件实在艰苦,他白天守在这工地上,晚上就住在这临时的板房里,周末时候小宝也陪他一起住在这板房里。
这里条件太差了,孩子这两天也要放假了,让除夕先带把小宝带到深圳,他也放心。
带着小宝躲了这么长时间,既然除夕不怕,他有什么可怕的?那就不躲了,他安置好工地上的事,就赶回深圳,然后和除夕一起堂堂正正的带着孩子,回到小年中。
孩子是他养大的,难不成那个王部长能把孩子抢走不可?
光天化日之下,想必她也不敢!
一路上小宝都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姑姑,你带我要去哪里?我们还回不回来,要是不回来,那我今天晚上是不是不用一个人住在幼儿园的那张小床上了?”
除夕把脸贴在小宝的脸颊上,轻声道:“小宝,除夕姑姑带你去深圳,今晚咱不回来了,咱住在深圳。”
“那晚上你陪我一起睡吗?不会让我一个人睡在一张小床上吧?”
爸爸带他来到这个工地后,把他送到幼儿园,每周都周托,周一到周五的每个晚上,他都自己睡在那孤单的小床上,这感觉,他怕极了。
“不,晚上除夕姑姑要陪着小宝一起睡。”
“那太好了,太好了,除夕姑姑,在这里,我爸一到周六周日才把我从学校接回来,他一接回来就把我带到工地上,他没有时间带我玩,姑姑,到了深圳,你能带我去玩吗?”
孩子的要求,只不过是陪他玩玩,这个俊超,也真是的,周末怎么能让孩子待在工地上,那多危险呀!
“姑姑,我很长时间没有去过游乐场了,在小年庄的时候,英超叔叔带我去过一次镇上的游乐场,那里可好玩了。”
“小宝,到了深圳,你想玩什么,姑姑都陪着你,姑姑什么事情都不做,就陪着我们小宝玩,行不行?
“好好好,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有人陪着我玩了。”
“姑姑,在这里的幼儿园,别的小朋友都说我是野孩子,没有妈的孩子,那你知不知道我妈妈去哪里了?我奶奶说我妈妈生了我之后,就车祸死了,我妈真的死了吗?”
小宝的这句话,她如何回答?
“姑姑,我妈妈真的是车祸死掉的,你见过她吗?”小宝追问道。
“小宝,姑姑没有见过你妈妈,那现在,姑姑做你妈妈好吗?”
“不好,我妈妈死掉了,那也是我妈妈,你是我姑姑呀,怎么能做妈妈?”
看来要小宝认她这个妈妈,还真不是一天半天能说通了事。
“姑姑,什么是普通话?我和我爸来到这里,小朋友们都说我不会说普通话,他们都听不懂我的话,那什么才是普通话?”
天呀,孩子已经读了幼儿园,竟然不知道什么是普通话,竟然不会说普通话!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给孩子最好的教育。
等到了深圳,已是深夜。
一路说个不停的小宝,终于在车驶入深圳的时候,躺在她怀里睡着了。
回到了她的住所,打开门,她把小宝轻轻的放在她的床上。
今晚,她终于可以抱着自己的孩子,安安稳稳的睡一晚上了。
第二天,晨光像融化的蜂蜜,顺着纱帘缝隙淌进房间。
它穿透遮光窗帘的缝隙,在米色床单上织就一道温柔的金线。
除夕从浅眠中苏醒,目光下意识落在身侧蜷缩的小小身影上。
小宝埋在云朵般的羽绒枕里,睫毛像蝶翼般安静垂落,褪去衣服的身上依然脏兮兮的,这个俊超,有多长时间没给孩子洗澡了。
除夕屏住呼吸,指尖悬在距离孩子发顶半寸的位置,迟迟不敢落下,怕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小宝。
晨光在小宝细嫩的脖颈处流转,映得他耳垂上的小痣愈发清晰,与自己锁骨下方的胎记竟如出一辙。
她就这样盯着小宝,能清楚听见孩子均匀的呼吸,看着那张小脸上偶尔浮现的浅笑,像春日湖面漾开的涟漪。
当指尖终于触到小宝柔软的发丝,孩子突然往她怀里蹭了蹭,梦呓般呢喃:\"妈妈别走...\"除夕的眼眶瞬间发烫,将温热的吻轻轻印在儿子发旋,低声应道:\"妈妈在,永远都在。\"
孩子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缓缓的睁开眼,“姑姑,我梦到我妈妈了,她好像和我说话了。”
“傻孩子,那是梦,起床吧,姑姑今天带你去游乐场玩,咱还去海边玩,好不好。”
“好,太好了。”小宝蹭的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姑姑,这是你的房间吗,真大,真漂亮,真暖和,我好喜欢。”
“那姑姑白天带你出去玩,晚上回来还和姑姑睡在这里好不好。”
聪明的小宝突然趴在除夕的脸上,可劲的亲了一下,“谢谢姑姑,你对我真好。”
除夕不想让小宝看到她眼角的泪水,抱起小宝,朝浴室走去。
给孩子洗过澡,她又带孩子到外面的童装店,给小宝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换上了一身新衣服。
这个昨天还脏兮兮的孩子,此刻,站在她面前,浑身竟散发着一种贵气。
这种气息,在她初次见到振飞的时候,也感受过。
还有,他的五官,越来越像他的爸爸了。
除夕咬紧牙关,掐断往日的一切,抱起小宝,驾车朝游乐场赶去。
游乐场,旋转木马的鎏金穹顶下,明黄色灯光将陆瑶的影子拉得很长。
除夕松开西装袖口的珍珠袖扣,任由笔挺的藏青色套装下摆被风掀起,目光追着马上欢呼的男孩。
小宝攥着雕花扶手,黑色头发在风里飞扬,印着卡通恐龙的外套随着木马起伏晃动,像一只终于挣脱樊笼的雀鸟。
\"姑姑快看!我摸到星星了!\"宝远突然指着旋转木马顶部的水晶吊灯,肉乎乎的手指在空中乱抓。
除夕仰头望着那些折射出彩虹的玻璃珠,几年前蜷缩在俊超的小屋、连奶粉钱都凑不出的自己,与此刻刷卡买下整个游乐场VIp时段的身影重叠。
她摸了摸手袋里的那张VIp卡,指甲上的碎钻在灯光下闪烁,却比不过儿子眼角笑出的月牙。
过山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小宝突然跳下木马,汗津津的小手不由分说地拽住她:\"去坐那个!
除夕任由他拉着跑向排队区,高跟鞋踩在塑胶地面发出清脆声响。
她低头看着男孩蹦跳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在会议室里指点江山时,也总习惯这样微微踮脚、蓄势待发的姿态。
当云霄飞车俯冲而下,小宝的尖叫混着风声灌进耳膜。
除夕紧紧搂住怀里的小身躯,感受着男孩剧烈起伏的心跳。
几年前,那个丢下孩子,在屋外泣不成声的女孩,此刻竟能护着这个血脉相连的生命,在失重的瞬间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