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的话音未落,武则天的脑海中便迅速闪过绛州薛氏出兵的相关信息。她目光如炬,仿佛能够穿透时间和空间,看到那遥远的绛州龙门北城外所发生的一幕。鸾卫的禀报如同闪电一般,在她的心头划过,让她对绛州薛氏的举动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武周义从”这四个字,在武则天的心中引起了强烈的共鸣。她对绛州薛氏一族的行为深感赞赏,因为这不仅显示出他们对武周政权的支持,更意味着士族门阀开始真正地向她低头臣服。
然而,太平公主接下来的话却让武则天猛地一怔,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她原本以为来者必定是薛家的重要人物,比如薛讷等人,但太平公主却告诉她并非如此。
武则天的目光随即转向一旁的上官婉儿,只见上官婉儿微微颔首,表示太平公主所言属实。武则天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她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于是同样轻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已经领会。
“太平。”武则天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她再次将目光投向太平公主,追问道:“来者究竟是何人?难道是厉延贞亲自前来?”
武则天的追问,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在太平公主的心头炸响,让她惊愕得合不拢嘴。母亲竟然能够如此精准地猜到这些,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尤其是能够将人与厉延贞联系起来,这更是让太平公主觉得难以置信。
“母亲,您是如何猜到的呢?来人确实并非厉延贞本人,而是他派遣而来的。”太平公主瞪大了眼睛,满脸狐疑地看着武则天,心中充满了疑问。她实在想不明白,母亲究竟是通过什么线索或者细节,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要知道,敢如此质问皇帝的人,恐怕也只有太平公主了。换作其他人,恐怕连这样的念头都不敢有,更别提当面质问了。然而,面对自己女儿的追问,武则天却只是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打算解释这个问题。
她那淡淡的笑容,既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悦,也没有显示出对太平公主的责备。相反,这笑容中似乎还蕴含着一丝深意,让人捉摸不透。
太平公主见状,心中越发焦急,但她也不敢再继续追问下去,生怕惹得母亲不高兴。于是,她稍稍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等待着母亲接下来的话。
果然,武则天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而是继续询问道:“那么,清明公子派人前来,所为何事呢?”她的声音依然平静,仿佛刚才的追问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未影响到她的思绪。
“母亲。”太平公主轻声唤道,但见母亲并未回应,她心中有些忐忑,却也不敢贸然追问,只得稍稍收敛心神,正容说道:“他派人给儿臣送来一封信,信中提及突厥默啜进犯灵州一事。厉延贞觉得,默啜在大将军王孝杰西征之后,便如此突兀地南下,实非偶然。依他之见,默啜对朝廷的一举一动似乎都了如指掌,其中定然有不为人知的内情。”言罢,太平公主小心翼翼地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双手捧着,呈至武则天面前。
武则天见状,缓缓伸手接过信函,展开来仔细阅读。随着她的目光在信纸上移动,其面色也渐渐凝重起来,原本就不苟言笑的脸庞此刻更是如罩寒霜,令人不敢直视。待读到信中关键处,武则天的眉头愈发紧蹙,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而她的脸上亦浮现出丝丝怒意,显然对信中所述之事颇为不满。
武则天满脸怒容,她身上散发出的强大威压,使得整个西上阁都仿佛被一股沉重的气氛所笼罩。那些原本在旁边侍奉的内侍和宫女们,此刻更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触怒这位正在盛怒中的陛下,从而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不仅是这些地位低微的侍者和宫女们,就连站在门口边上的高延福,也被武则天的气势吓得面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着。
“这个孟阿布还在你府上吗?”武则天怒目圆睁,她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西上阁中炸响,同时用力地将手中的信拍在面前的玉案之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太平公主见状,心中不由得一紧,她知道母亲此时的心情非常糟糕,于是连忙收敛心神,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还在。他还在等着给厉延贞回复,儿臣也不敢让他擅自离去,便将他安置在府中,然后立刻赶来向母亲禀报此事。”
武则天的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她冷冷地看着太平公主,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接着,她转头看向门口的高延福,沉声道:“高延福。”
高延福正全神贯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浑身猛地一颤,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一般。他来不及多想,匆忙站起身来,迈着快步走到前方,然后深深地弯下腰去,恭敬地应道:“奴婢在。”
武则天面沉似水,她的声音冷冰冰地传来:“你率千牛卫亲自去公主府一趟,将从绛州来的孟阿布带过来。”高延福心中一紧,他不知道这个孟阿布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如此秘密地把他带来。但他不敢多问,只是低着头应道:“是,奴婢遵命。”
武则天似乎还不放心,又特别叮嘱道:“记住,不可声张!孟阿布的身份,若被他人得知,朕就要了你的脑袋!”高延福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禁一颤,他知道武则天的手段,若是真的因为这件事丢了脑袋,那可真是太冤了。他连忙叩头道:“奴婢明白,绝不敢泄露半分。”
高延福领命之后,心情沉重地站起身来。他暗自祈祷,希望那个孟阿布不要自己张扬,否则的话,自己这颗脑袋可就真的保不住了。他匆匆带着千牛卫赶往太平公主府,一路上心中都忐忑不安。
大约半个时辰后,高延福终于来到了太平公主府。他通报之后,便被引到了一间屋子里,见到了那个从绛州来的孟阿布。孟阿布看起来有些懵懂,似乎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高延福向他传达了武则天的旨意,然后带着他一起返回了西上阁。
孟阿布一路上都恍恍惚惚的,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他们快马加鞭的终于抵达神都,但却被太平公主拒之门外数日,甚至连面都没能见上。就在孟阿布几乎要放弃希望的时候,今日突然有人来通传,说公主同意召见他了。
这对孟阿布来说,简直是一个意外之喜!他原本只是想完成阿郎交代的事情,能见到太平公主已经是意外收获,没想到现在居然真的有机会面见公主。
然而,让他更加惊讶的还在后面。当他在公主府等待公主回信的时候,一名宫中侍者竟然前来传旨,要他跟随入宫面圣!
孟阿布不禁感到一阵晕眩,他可是西南飞头蛮异族之人啊!对于天子皇帝,他一直觉得那是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存在,自己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见到。
可如今,这个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却真的发生了。孟阿布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完全无法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
在高延福的带领下,孟阿布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机械地跟着他走进了西上阁内。一路上,他的思绪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高延福提醒他,他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玉阶前。看着那高高的玉阶,孟阿布的心中涌起一股敬畏之情,他连忙整理好衣冠,在高延福的示意下,向玉阶上的武则天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一切都结束之后,孟阿布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战战兢兢地匍匐在殿中,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一下。他的心跳得像打鼓一样,仿佛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至于皇帝究竟长什么样子,他是一点都没有看到。
“孟阿布。”突然,一个威严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孟阿布浑身一颤,这才意识到皇帝正在跟他说话。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抬起了头,却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一眼高高在上的皇帝。
当武则天看到他时,心中不禁诧异于对方那异族的样貌。然而,他根本不敢多想,连忙低下头去,生怕引起皇帝的不满。
武则天看着孟阿布那副惊恐的样子,心中虽然有些诧异,但也并未深究。她直接开口问道:“厉延贞信中提及,你在朔方之时,曾见到了范阳卢氏和突厥的交易,此事可属实吗?”
孟阿布此时的脑子还处于一片混沌之中,武则天的问话他根本就没有听清楚。他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一旁的高延福见孟阿布匍匐着没有动静,便上前轻声提醒道:“孟阿布,陛下在问你话呢,快回答啊!”
孟阿布这才如梦初醒,他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阿郎信中写的都没错,小人在朔方确实见到范阳卢氏和突厥的交易了。此事,还是我们回到绛州后,向阿郎禀报的。”
君前奏对时,孟阿布不仅毫不拘谨,还一口一个“阿郎”地叫着,这让殿中的其他人都感到十分无语。站在一旁的高延福见到这一幕,心中暗自焦急,他本想上前提醒孟阿布注意言辞和礼节,但当他刚要迈步时,却被武则天挥手示意拦住了。
在武则天眼中,孟阿布不过是个异族之人,对于大周朝的礼仪规矩自然是一窍不通。若是与这样的人计较,反倒显得大周朝没有了容人之量。于是,她决定暂且放下这些繁文缛节,直接切入正题:“你可知道,他们交易的是什么东西?”
孟阿布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就看到了一部分,不太清楚所有的货物具体都是些什么。”
武则天见状,继续追问:“那你看到了些什么?”
然而,面对武则天的追问,孟阿布却突然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都没有再开口。
武则天见状,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她的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为何不言?”
孟阿布浑身一颤,像是被吓到了一般,他急忙用力磕了个头,然后非常老实巴交地回答道:“阿郎交待过,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对任何人讲。”
这句话一出,武则天差点被气笑了,她的脸色愈发难看,不悦地问道:“难道对朕也不能讲吗?”
“阿郎没有交待,只让小人将详细情况告知公主和上官大人。”武则天听闻此言,心中不禁有些无奈。这孟阿布可真是个实心眼儿,厉延贞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一点也不知道变通。不过,武则天转念一想,这样的人虽然有时候会让人觉得有些憨直,但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这种性格,才更让人放心。
武则天的目光缓缓转向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只见两人的面色都有些不自然,似乎对孟阿布的这番话感到有些尴尬。武则天见状,心中已然明白,这其中恐怕还有些不为人知的内情。
太平公主见武则天看向自己,连忙开口说道:“母亲,此事儿臣和婉儿想要单独向您回禀。”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急切,显然是不希望在众人面前谈论这件事情。
武则天微微颔首,表示同意。她挥手示意殿中的其他人都退下,只留下了孟阿布。待众人都离开后,武则天这才看向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缓声道:“说吧,此事究竟有什么隐情?”
上官婉儿见状,赶忙上前盈盈一拜,然后轻声说道:“回禀陛下,孟阿布等人在朔方时,曾见到范阳卢氏的商队中有兵械等违禁物品。正因如此,厉延贞才会特别叮嘱他们,绝对不能将此事透露给他人。”
啪!只听得一声脆响,武则天猛地拍了一下面前的玉案,案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溅出些许。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至极,怒不可遏地吼道:“好一个范阳卢氏,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勾结突厥走私兵械!”
上官婉儿见状,连忙躬身说道:“陛下息怒,此事确实蹊跷。厉延贞让他的手下转告公主和奴婢,说范阳卢氏携带兵械出现在朔方的时机,与默啜南下的时间点太过巧合。所以,他怀疑默啜突然兵临灵州,必定是有朝中之人暗中通风报信。”
武则天的眉头紧紧皱起,她的凤目之中闪过一丝疑虑,追问道:“厉延贞想要随同薛氏武周义从前往朔方,暗中探查此事?”上官婉儿赶忙点头应道:“正是如此,陛下。厉延贞深知此事关系重大,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恐怕会对我大周造成严重威胁。因此,他特意派人前来神都,恳请奴婢和殿下将此事禀报陛下,并为武周义从出具能够同行沿路军镇的文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