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十五天军训结束。
沈秋第一次坐在大学教室里听课。
A老师说:“医学是个讲奇迹的领域,你们先不要反驳,首先我来问你们,患者来找医生,是不是都希望起死回生,药到病除?”
胆大的同学点头,老师又问。
“那真正结果是什么呢?”
没人敢回答。
“让我来告诉你们,结果就是有百分之八十做不到完全治愈,目前全球能完全治愈的疾病,全部加起来两个手就能数完,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治愈率这么低,为什么还需要去治疗呢?”
众同学哗然,纷纷交头接耳着:“这么少吗?”
“医学不是在进步吗?”
“痢疾不是有药可医吗?”
等等……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淡笑,直到有同学提出为什么,才缓缓道。
“同学们,我们首先要明白,在现代医学史上,几乎所有的慢性疾病,都是不可治愈的,刚才有同学说,为什么不告诉患者,为什么还要竭尽全力去治疗,答案就是,疾病的治愈从医学角度来说,是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
“而我们能做的,除了是把病治好之外,还有减少患者的痛苦……”
听着老师对着新生侃侃而谈,大有一种,先破后立,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的教学方式。
沈秋和大多数人一样,有同样的震惊。
但她知道,这就是她大学四年要去学的。
第一节课,她如痴如醉。
第二节课,b老师上台,又提出一个新的问题。
“在上课之前,我想问同学一个问题,真理是什么?学真理需不需要付出代价?没有代价的真理,它是不是叫造谣?”
众人开始积极的发表意见和想法,然而这个课题还没结束,密集式的第三节课,c老师又讲。
“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从现在开始,我建议所有的同学们,一定要坚定自己的信念,保持敬畏和谦卑,在接下来的四年,我们一起进步,一起去分辨这世上的糟粕。”
“接下来你们会学到、听到、看到、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信息,当大量信息充斥大脑,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它有没有一个正确的标准线呢?”
“说到标准线,我是不是又要想到参照物?”
“首先要明白,糟和粕不能简单的去给它定义,世上没有绝对的糟粕标准线,真正的标准线,它首先是建立在每个人自己的心中,当你认为它达到你自己设定的标准线,那么它就是正确的标准线。”
整整一天下来。
沈秋感觉自己就像个从未开智的小学生,而所有老师就像开辩论会一样,先是树立一个课题,然后下一个老师,又去推翻课题。
周而复始。
赵墨说:“我听了一天,感觉脑子里有好多个人在打架。”
楚韵说:“我也是,原来现代医学能够治疗的疾病那么少吗?”
沈秋沉默着没有说话,心里更多的是震撼。
尤其是上辈子缺失的一角,彻底得到了补充。
直到陈秋白找来。
……
他拿着行程表,问沈秋要身份证。
“你们今天第一天上课,感觉是不是不太好?”
楚韵点头:“是这样,感觉自己受到了启发,又感觉所有启发都是错的。”
陈秋白微笑,看似对楚韵说,可眼神大部分都停在沈秋身上。
“这就是大学了,老师不会再手把手的去教一加一等于几,而是会去构造一个开放、公平、公正的平台,让大家去自由的去交流、去启发、然后再是辩论,等你们适应了,就会要求你们去学基础理论。”
“所以不要着急,时间肯定会让我们知道,属于我们每个人,应该去努力的方向在哪里。”
楚韵瞪大眼,感觉眼前的这位帅师兄,比老师讲的还要深奥哦。
她每个字都听懂了,但又好像没完全听懂。
“你是谁啊?”楚韵傻傻的问。
“我是陈秋白。”
楚韵窝嘴,立马发出一声惊呼。
“你就是陈秋白,我们学生会的副会长?天呐,老爸老妈,我又看到了神仙人物了。”
看着楚韵满眼放光,激动把老爸老妈都叫了出来,陈秋白脸快速红了。
一边说:“是我。”
一边又求助式的看沈秋,希望她能帮忙解个围。
毕竟他对自己的名声,还是很有自信的。
可惜对沈秋没什么卵用,她都结婚了,还是正婚。
赵墨这时快速看向沈秋。
语气有些冷。
“你要沈秋的身份证干什么?”
陈秋白捏拳放在嘴边轻咳:“用来订机票,沈秋没有告诉你们,她现在和我是同一个老师吗?”
“啊?”
楚韵脑子又晕了。
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赵墨是一点机会也不给。
拽着她就回宿舍。
这行动敏捷的……沈秋都尴尬了。
尤其是想到高绢说,陈秋白有可能喜欢她。
她就有些不意思与陈秋白直视。
赶紧把身份证拿出来。
陈秋白就道:“给我复印件就行。”
“哦哦,去哪复印?”
“学生会就有复印机,我带你去吧,你顺便在路上看看行程,若没有其它异议,就先这么订下。”
她快速把杂念抛开,接过来一目十行,心里盘算着今天是周二,周五晚上登机去研究所,周日下午回燕京。
如此反复。
行程表上几乎是把她所有空闲时间,全都填满。
她只能说:“行程上我没有异议。”
陈秋白嗯,看似没抬头,也好像在走路,但偏偏问了个让沈秋一头雾水的问题:“你呢,第一天上课感觉怎么样?”
沈秋眨眼,直愣的回答:“她们刚才不是说了吗?”
陈秋白嗯:“那是她们,你呢,你自己呢?”
“我?”
……
沈秋懵逼,心想差不多啊,今天就像踏入现代医学的前言。
硬要用文字去形容的话,就是给他们所有新生,推开了一条新世界的大门。
“对。”他还挺认真。
这就让沈秋不得不打起精神,快速想是不是一种考核了。
于是,她绞尽脑汁的斟酌用词。
“很震撼,像颠覆以前的认知,不断的去推翻重建,但静下心想,每一节课又值得去推敲,尤其是第二节课,真理是什么,需不需要付出代价,我就感觉,可以单独拿出来开一场辩论会。”
陈秋白松了口气,如同在尬聊里找到了话题。
“是的,那对此你怎么看?”
沈秋舔了舔唇,心想,他不会真的奉命在考自己吧?
艾玛!
“我觉得是要付出代价的。”
“嗯,你大胆说,不用害怕。”
沈秋:“……”
她大胆说啥呀,三个疑问号快速成形,纠结了片刻,沈秋不太想为难自己了。
“咳,陈师兄,你这算是考我吗?”
陈秋白愣了一下,偏过头快速看了她一眼,恰好沈秋也在看他,两人目光撞到一起,陈秋白最先把头扭了回去。
还有些慌不择路的味道。
沈秋心里嘎巴,好像拉了一道防空警报。
危险!危险!危险!
“不是,我就是随便找个话题,省得没话说。”陈秋白紧张,头上也冒了些汗。
心里纠结的懊恼,他不想这样,明明告诫过自己了,可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呢。
得,沈秋都发现尴尬在蔓延了,她就不擅长应付这些,瞬间想向高绢求援。
可就这时,她手机响了。
摸出来一看,是周吾。
刹那间,她心里是百花齐放,也暗暗想,好有心灵感应哦。
不愧是自己最中意,最爱的狗剩子她爹。
连忙接通,眉开眼笑的说:“咋了,是不是知道我刚下课呢。”
周吾在千里之外微微扬着唇。
“是啊,第一天上课,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好,有种酣畅淋漓,又有隔靴搔痒的味道,我很喜欢这种教学方式,超棒的。”
周吾听出她的高兴,也替她感到高兴。
“隔靴搔痒怎么说?”
“嗯,不太会表达呀,就是感觉好像,老师会故意留个遐想空间给我们,点破不说破,让我们自己去思考,去分辩,而它的答案也不是固定的,就像引导我们去畅所欲言,反正感觉很好啦,特别喜欢。”
周吾笑了,语气颇为遗憾:“这种感觉我知道,是大学才有特色,可惜我当年放弃了。”
他故意哎了一个长音,悠悠道:“你可要帮忙把我的遗憾,也好好弥补弥补哦。”
沈秋笑得眉眼弯弯,感觉自从有了狗剩子,周吾在说话方面,就越来越喜欢带啊哦呀等词。
以前他可不会这样。
“好呀,那要不要我把课堂笔记,也发给你看看。”
这时,陈秋白小声提醒:“有些课堂笔记,最好不要乱发。”
周吾在电话里嗯?还有别人?
沈秋也愣了一下,忽然觉得,陈师兄好没礼貌。
没看到她在接电话吗?
“你同学?”周吾眯起眼。
“不是,是陈秋白师兄,他陪我去学生会复印一下身份证。”
周吾心里瞬间跟着了火一样,想马上给老黄打电话,且不说这个陈秋白是咋想的,但动机肯定不纯。
男人就没有不了解男人的。
同一时间,陈秋白自己脑袋也嘎巴了下,完全没想到沈秋会对电话里的人,如此没有防备,更直白到连他的名字和去向,都说了。
会是谁呢?
她的丈夫?闺蜜?还是家人?
但不论那种,都让他感到绝望和胸闷。
至于动机……他说是好心提醒,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