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面不改色:“如今珩王生死不明,柔然大军压境,云中城危在旦夕,造反?陛下多虑了!”
“你说什么?”魏帝心头一惊,愤慨之色一扫而光,他倏尔立起,“你是说柔然又来滋扰边境?”
青城道:“珩王被杀的消息传了出去,柔然知道后带着几路大军来犯,如今云中七镇群龙无首,陛下觉得,此战云中能胜否?”
魏帝脸上终于显出几分惊恐之色。
青城并不打算将珩王尚在人世的消息告诉魏帝,这位君主多疑寡情,不到危如累卵、存亡之际的时候,永远也辨不清究竟谁才是真正忠心之人,何况这是大魏皇室间的纷争,与她这个局外之人并无干系,珩王一直没有现身,必然有他这样做的理由,那她就不必多言。而经此大难,想来魏帝日后就不会再疑心珩王了。
心念起,青城又道:“云中七镇驻城的将士们会殊死抵抗,可肃王定会从中作梗,消极应战。”
“作梗?”魏帝嗤笑一声,“北境若失,肃王焉有活命,郡主是不是危言耸听了?”
“有一件事,珩王一直没机会告诉陛下,那就是肃王和柔然七皇子予修早已暗中勾结。上次肃王假装被予修追杀,引得珩王进千机谷相救,肃王就是为了借予修之手暗害珩王,若非珩王机警有谋,早就葬身谷中了。若臣猜得不错,此次珩王薨逝的消息就是肃王有意散播出去的,为的就是里应外合,逼迫陛下禅位于他。”
魏帝瞳孔剧震,愤而拍案道:“如此大事,为何不早说?”
“珩王察出端倪后,本想禀报陛下,但奈何并无实证,冒然说出,只会打草惊蛇,陛下也未必会信。接着就发生矫诏一事,珩王殿下若是那时开口,陛下当真听得进去?当真不会怀疑他别有用心?”
“肃王早就觊觎皇位,他知道只要珩王这个忠臣在,他便无法成事,于是勾结予修暗害珩王,正因没有得手,这才伪造了传位诏书。陛下就没想过,怎么如此凑巧,传位诏书偏偏出现在白狼山,偏偏出现在肃王身在云中城的时候?”
迎着青城灼灼的目光,魏帝终于败下阵来,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青城道:“为今之计,陛下只有先假意答应肃王,命他全力退敌,止兵灾之祸……”
魏帝蓦地看向她,目光锐利逼人,阴恻恻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你在拿着整个平凉王府做赌注,而无论输赢,朕都可以将你满门抄斩!”
青城面色平静,继续道:“……这只是权宜之策,待安抚住肃王,陛下就称,禅位事关重大,要敬告天地,效仿开国君王在白狼山祭天,如此,陛下可出云中城。臣进城前,已将两队武宁卫留在城外,到时臣会趁机挟制住肃王,助陛下脱困。裴峥和云中骑不过是一时受到肃王蒙蔽,待陛下说明原委,他们自会看清肃王的真面目。”
魏帝怔住,良久,才道:“平凉王倒是生了个好女儿,朕说的不错,果然虎父无犬子……”
青城抱拳,言语恭敬:“平凉王府有家训,子孙后代着要忠信笃敬,即便斧钺加身,不可背弃君恩,不可变节图存。臣既身在平凉王府,便不敢不遵从。”
魏帝眸光一阵闪烁,鼻腔微微泛着酸意,他屏住呼吸,强压下翻腾的心绪,道:“朕会极力配合,一切就按郡主的意思办吧。”
青城躬身道:“臣领旨。”
青城离开后,刚才回避到屏风后的荣妃和詹吉走了出来。
荣妃扶住魏帝的臂膀,道:“陛下相信青城郡主吗?”
魏帝道:“平凉王府世代忠义,肃王的阴谋迟早会被揭穿,加之如今沈曜也被困其中,青城郡主聪慧,不至于看不清眼前的形势。”
话虽如此,他心中难免打鼓,他习惯性地猜忌别人的用心,到了危难之时,方才觉察出珩王的可靠来。
荣妃又道:“珩王殿下是不是真的……”她眼睫乱闪,没敢再说下去。
魏帝缓缓松开她的手,这问题他也回答不了,刚才青城说珩王生死不明,他抱着一线希望,盼着他尚且在世,可肃王步步谋划,必会对珩王赶尽杀绝。珩王应该是凶多吉少,否则裴峥和云中骑不至于哗变,看如今的情形,不过是暂时没找到遗骸罢了。他腾起的信心被珩王很可能已经殒命的事实击得粉碎,忽然间就有些心灰意怠。
肃王一直在行宫外等候,得到魏帝愿意禅位的消息时,怔愣了好一阵,惊讶的表情中夹杂着几许欣喜,他对着青城道:“本王果然没看错人,还是郡主有手段。”
青城道:“不过陛下说禅位之前,他要去白狼山祭祖,将此事敬告天地,否则绝不会答应。”
肃王双眸微闪,笑得意味不明:“好,就依父皇之意。”
他停顿几息,又道,“本王要督战,郡主先回营帐,如今城中乱糟糟的,郡主不要四处走动,本王已吩咐下去,让人从城中找两名伶俐的妇人来服侍郡主。”
青城谢过肃王,回到所住的营帐。
今日肃王以沈曜的性命相逼,让她说服陛下退位让贤,仓促间她想到了让魏帝去白狼山祭祖的法子,这样可以暂做拖延,也方便珩王为救下陛下做准备。珩王此时肯定已经知道柔然大军压境一事,想来他必是心急如焚,当务之急,要尽快让季广将陛下祭祖一事告诉珩王。
青城正打算出门寻找季广时,一阵急促纷乱的脚步踏响声传来,不多时,季广的声音响起:“卑职求见青城郡主。”
青城眼底一亮,连忙让他入帐。
季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身形纤细、姿容清秀的妇人。
青城明白过来,这两人应该就是肃王派人找来服侍她的。
不等季广开口,青城正襟危坐道:“让她们先在帐外等候,我有些事要问季校尉。”
季广微微一笑:“郡主要不要先仔细看看这两位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