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箭,时机、角度、心计,都拿捏得阴狠毒辣至极!它完美地利用了长乐郡主制造的近距离混乱,利用了赵樽保护韩蕾,全力抓捕现行刺客时那瞬间的注意力空档与身体移动的微小缺口。
这是一记真正的绝杀!
“有刺客!”赵樽的心在那一刹那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眼角余光瞥见了那一点从面前一掠而过的寒芒,目标直指他此生最珍视若性命的人!
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灭顶的恐慌如同万丈冰渊中涌出的寒流,瞬间淹没了他!
他想回身,想阻挡,但身体因前冲抓捕的惯性而微微前倾,手臂已然探出,根本来不及做出最完美的格挡!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那箭矢破空的尖啸声,在他耳中放大成了最绝望的丧钟!
“叮!”
一声略显沉闷而奇特的撞击声响起,弩箭精准地撞上了韩蕾的胸口。
赵樽见状,那提到嗓子眼几乎要炸裂的心脏猛地一空,但伸出去抓长乐郡主的手臂,只是因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变故而微微一顿,随即以更快的速度向前一探,五指如铁钳般牢牢扣住了长乐郡主瘦削的肩胛。
“咔嚓!”
“呃——!”
一声轻微的骨裂声响起,剧痛让长乐发出一声凄厉的闷哼,浑身力气瞬间被抽空,再也无法挣脱分毫。
“保护陛下!保护皇后!”麻子的反应迅捷如猎豹,在赵樽暴喝“有刺客”的瞬间已然警觉,拔枪在手。
此刻,他一边高声呼喝,指挥着涌入店铺的护卫们迅速收缩,用身体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将赵樽和韩蕾紧紧护在中心,一边目光如电扫射,瞬间锁定了冷箭来处——街对面的房顶上,一道黑影正急速隐没!
“在那边房顶!追!格杀勿论!”
麻子厉声下令,声音中充满了杀意。妈的,自己刚当上皇宫侍卫统领,就有不识相的跑来挑衅,想砸他饭碗儿,简直是找死。
几名护卫与隐匿在人群中的暗卫立刻如离弦之箭般飞掠而出,直冲对面的店铺房顶。
“都站在原地别动。”麻子看向店里吓得呆愣的百姓,同时掏出腰间的对讲机,语速极快、声音冷峻地下令:“禁军听令!城西主街‘织羽阁’遇袭,陛下与皇后在此!封锁所有街口!缉拿所有可疑人等,宁可错抓,不可放过!”
赵樽一手如铁箍般制住面如死灰、因剧痛而蜷缩的长乐郡主,立刻回头,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丫头!你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
韩蕾瞪大眼睛捂着胸口,脸上满是惊魂未定的惶然,但却站着,呼吸虽急促,似乎并无明显外伤。
“我没事……”蕾蕾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努力平复着狂跳得几乎要挣脱胸腔的心脏,摇了摇头。
见她没事,赵樽这才转头去处理被他控制住的女子。
可惜,赵樽只确认了韩蕾有没有被利箭所伤,便转过头去了,并未第一时间注意到韩蕾的后续动作,以及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并非源于惊吓的异样迷茫与恍惚。
箭矢穿破了韩蕾胸前的衣裳,却未能如刺客所愿透入肌骨,而是发出一声脆响后,箭头仿佛撞上了什么坚不可摧的屏障,力道被瞬间抵消耗尽,精铁打造的箭头甚至因这巨大的撞击力而微微扭曲变形,最终无力地挂在了她被茶水泼湿的衣襟之上。
韩蕾松开捂着胸口的手,缓缓低头看向那支挂在自己衣襟上、尾羽还在微微颤动的小弩箭。一股莫名的细微眩晕感,如同地下暗涌的寒流悄然袭上她的脑海,让她眼前出现了瞬间的模糊。
而此时的赵樽正用力将瘫软的长乐郡主拽到身前,另一只手粗暴地一把扯下了她脸上那方面纱。
面纱飘然落下,露出一张沾染风霜却的脸庞。只是,此刻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怨毒与彻底的绝望。
“长乐?!”
竟然是长乐郡主?
赵樽眼中闪过一丝意料之外的厉色,被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如同万年寒冰的杀意覆盖。
赵樽想起了之前长乐郡主与魏成超合谋绑架韩蕾的事,当时念及韩蕾并没出什么大事,所以未取其性命,只是对她小惩大诫,在山上关了两月有余。
没想到,她竟然又变本加厉,直接在此等场合行刺!
赵樽怒不可遏。
新仇加上旧恨,尤其现在朝局未稳的非常时期,任何敢于挑战皇权、威胁韩蕾安全的隐患,他都必须要彻底、无情地铲除!绝不姑息!
而长乐郡主见自己身份彻底暴露,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她一边挣扎一边哀求,妄图能侥幸说脱:“赵樽!陛下!是我,是我啊长乐!你……你听我说……”
她妄图以那早已消磨殆尽、甚至从未被赵樽放在心上的所谓“旧情”来打动他,寻求一线渺茫的生机。
“闭嘴!”
赵樽根本无心、也无比厌恶听她这些令人作呕的辩解,怒声呵断,声音冰冷如铁,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
在他眼中,此人屡次犯禁,心思歹毒,更一次次危及的韩蕾性命,简直罪大恶极。
赵樽甚至都不愿拷问长乐郡主是否还有同党,猛地松开钳制她的手,动作流畅而决绝地从腰间拔出手枪。
冰冷的金属枪口毫不犹豫地对准了长乐的心口,扣动了扳机!
“砰!”
突如其来的枪响,在相对安静的店铺内显得格外刺耳骇人!在场的百姓们本就惊魂未定,乍一听到枪响,他们再次发出恐惧到极致的惊呼,纷纷抱头蹲下,瑟瑟发抖,不敢再看。
长乐郡主身体猛地一震,胸前瞬间爆开一团刺目的血花。
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前迅速扩大的殷红,再抬头望向赵樽,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恨和不甘,以及一丝彻底幻灭的绝望。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发出最后的诅咒,却再也吐不出任何音节,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瘫倒在地,鲜血在她身下蜿蜒开来。
天呐!死人了!
李嫂惊得捂住了嘴,双目圆瞪,浑身已冷汗淋淋。
长乐郡主是她招募进来的,如今发生了行刺事件,虽然有惊无险,可她依然难辞其咎。
“陛下饶命!我……我不知道她是刺客……陛下饶命!”李嫂“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赵樽睨了她一眼,示意旁边的护卫处理长乐郡主的尸体。
一名护卫立刻上前,面无表情的扯过一匹布帛迅速覆盖尸体。
浓重的血腥味开始混杂在茶香与布料的清新气味中,在空气里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而就在这血腥味弥漫之际,站在赵樽身后的韩蕾,却感觉那眩晕感骤然加剧,如海啸般席卷了她的意识。
她仿佛听到了身上某种东西碎裂的而清晰的“咔嚓”声响,眼前的一切——赵樽挺拔的背影、惊慌的人群、货架上色彩不一的布匹开始天旋地转,化作了重叠晃动、光怪陆离的虚影。
脑海中,如同被强行打开了某个禁忌的闸门,无数面孔与记忆片段不受控制地疯狂涌现、交织、破碎……
赵樽深情的凝视、肖正飞憨厚朴实的笑容、平川沉稳可靠的身影、老何头慈祥温暖的皱纹、陶青带领、狗剩被她胖揍的模样……
从她穿越到这个时空后,见过的每一个人,经历过的每一件事,无论是温馨甜蜜的,还是惊心动魄的,都以一种蛮横而无序的方式,在她脑海里快速奔腾呼啸……
她感觉脚下的地面变得绵软犹如沼泽,浑身的力气正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迅速抽空,四肢百骸间泛起一种冰冷的虚脱感。
她试图稳住身形,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住旁边坚实的货架,摇晃的指尖却碰落了一卷放置在最外侧的青色布匹。
“哗啦——”布卷落地的声音并不算响亮,却清晰地敲击在了正欲回头查看韩蕾情况的赵樽耳中。
他猛地回头。
只见韩蕾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眼神涣散空洞,身体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正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无力感,摇摇晃晃的向后软倒!
“丫头!!!”
赵樽魂飞魄散,那一声惊呼更是撕心裂肺。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在韩蕾身体即将重重触地的瞬间,险之又险地将她的娇躯猛地接入怀中!
而入手处,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冰凉与绵软无力,仿佛生命的活力正在从这具身体里急速流逝!
“丫头!丫头你怎么了?”赵樽搂着软倒的韩蕾,心中大恸。
见韩蕾晕倒,这一下,守在店铺里的护卫们全都吓白了脸。身为皇宫护卫,他们的职责就是守护主子的安全,现在主子出了事,他们项上的人头很可能不保。
“回宫!立刻回宫!快!!!”
赵樽打横抱起韩蕾,将她紧紧搂在胸前,试图用自己温热的胸膛去暖和她冰凉的身体,声音因极致的恐惧与心痛而沙哑变形,眼中已是一片猩红。
他抱着韩蕾,以最快的速度,如同疯了一般冲出混乱熙攘的店铺,甚至来不及等待护卫完全清开道路,直接撞开挡路的杂物,几步跨到街边的马车前。
两名护卫反应极快,早已跃上车辕,一左一右护持。
赵樽抱着韩蕾一上马车,车夫不待吩咐,猛甩马鞭,骏马吃痛长嘶,拉着青布马车在已然开始戒严、行人惊慌规避的街道上狂奔起来。
车厢内,赵樽将韩蕾紧紧搂在怀里,先是用手抚过她胸口,查找箭伤。可箭矢射穿的衣襟处却并未有鲜血流出。
不见有伤,韩蕾却面色苍白,浑身冰凉、毫无生气。赵樽更加心慌,他捞起自己厚实的大氅将她严实包裹,不停地轻拍她冰冷的脸颊,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韩蕾耳边呼唤,带着无尽的恐慌与哀求:“丫头!丫头!你醒醒!你看看我!你怎么了?别吓我,别吓樽哥……”
可不论他如何呼唤,韩蕾依然双目紧闭,浑身冰凉。
马车颠簸中,赵樽时不时掀开车帘一角,赤红着双眼警惕地观察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与屋顶,唯恐还有第二波埋伏的冷箭射出。
同时,他不断厉声催促车夫,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快呀!再快一点!用最快的速度!”
马车外,护卫也在惊惶的驱赶路人:“让开!都快让开!”
马车飞驰,风声、马蹄急促的叩击声、车轮疯狂碾过青石板的隆隆声,交织成一片混乱而令人心焦的催命符。
马车内,赵樽猛地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掏出腰间的对讲机,因为极度的恐惧,手指甚至有些不听使唤地颤抖。
他用力按下通话键,几乎是吼叫着下达命令,声音穿越了空间,直达皇宫深处,“灵儿!听着!赵灵儿!立刻召集所有太医!所有!全部到未央宫候着!立刻!马上!皇后出事了!快!”
对讲机那头立刻传来赵灵儿惊慌失措的应答声:“皇兄!?嫂子怎么了?我……我这就去!太医!快传太医!”
赵樽近乎粗暴地扔开对讲机,重新将韩蕾那双冰冷柔软、却毫无生气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温热的掌心,低头凝视着她苍白如纸的容颜,一种比面对千军万马、朝堂攻讦更无助、更令人窒息的恐惧,如同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将他彻底吞噬淹没。
可不管他如何焦急无助,此时他只能徒劳地抱紧韩蕾,感受着她生命气息的微弱,心如刀绞。
“丫头……撑住……一定要撑住……我们马上就要回宫了。”他喃喃着,将额头抵在她冰凉的额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与绝望。
马车在寒冷的冬日里,如同离弦之箭,向着巍峨皇城的方向亡命疾驰,留下身后一片混乱戒严的街道、一具逐渐冰冷僵硬的尸体、一个刚刚开业便蒙上浓重血色与阴影的“织羽阁”,以及那支“杀人未遂”的弩箭。
在极短的时间里,禁军全部出动,冒着寒风在大街小巷四处搜查拿人。
麻子指挥着禁军将案发地“织羽阁”暂时封闭,所有的纺织女工也全部被带回大理寺问话。
整个京城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