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内的宫女太监,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和嚼舌根子。
皇后娘娘薨逝的消息如同春日柳絮,不过一夜之间就飘满了前殿后宫的每一个角落,就连下值回家的御医们也忍不住将这个消息带出了宫墙。
可令人费解的是,宫中的报丧钟声却迟迟未响,这份异样的寂静更让流言添了几分诡谲。
晨曦初露,金銮殿上,赵樽一身明黄龙袍,稳步踏上玉阶。
他的面容平静得如同一汪深潭,唯有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藏着难以察觉的痛楚。
赵樽进入大殿时,朝臣们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在空旷的大殿中幽幽回荡。
“听说昨夜未央宫灯火通明,御医们进进出出……”
“听说,最后皇后娘娘已经薨了。”
“可我没听到敲丧钟啊!你们听到了吗?”
“我也没有。”
“可柳太医说,确实是薨逝了。他亲自确认的。”
“嘘!慎言!陛下来了。没见陛下今日神色不对么?”
赵樽走到龙椅上坐下,底下的窃窃私语声才渐渐低了下去。没得到陛下的确认,他们也不敢再乱说。只得先行礼参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赵樽的语气很淡漠。
见陛下面色平静,精神却不是很好,恒国公犹豫了一下,迈步出列,躬身行礼时袍袖微微颤抖:“陛下,臣听闻皇后娘娘昨日遇袭,不知娘娘的身体现在可还……”
赵樽抬手打断,声音沉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皇后昨日受惊,身体抱恙,需静养调理。朕已下令,任何人不得去未央宫打扰。”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群臣,那视线冷冽如冰,让方才还在窃窃私语的朝臣们顿时噤若寒蝉。
赵樽下令:“太医院即日起广征天下奇药,工部招募能工巧匠入宫,取万吨窖藏冰块,于未央宫内修葺殿宇。”
取万吨窖藏冰块?
闻言,朝堂上一片死寂,众臣面面相觑,却无人敢质疑这道古怪的旨意。
只有赵樽知道,这不是为修缮什么殿宇,而是为打造一座足以保韩蕾身体不腐的冰室——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昨日他处理完刺客余党后匆匆赶回未央宫时,已是暮色时分。空中飘着细雪,他抖落身上的雪花踏入内殿,殿内的太阳能灯映得韩蕾的面容格外安详。
韩蕾静静躺在榻上,面色如生,仿佛只是沉睡。
他坐到床边,拉起韩蕾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蹭了蹭,想要陪她说会儿话。但令他震惊的是,韩蕾的双手依然柔软,没有丝毫僵硬。他又试了试韩蕾其他地方的关节和肌肉,依然柔软。
要知道,从御医把脉发现韩蕾断气,到他独自待在殿内与韩蕾说话,再到去前殿处理事情回来,前前后后已过去了两个时辰,按照常理,尸体应该已经到了僵硬阶段,可韩蕾的身体除了冰凉毫无体温,却依然柔软如活人。
这一发现没有让赵樽害怕,反而有些窃喜。他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韩蕾的胸口上,那里隔着锦帕放着的锁情扣残骸,在灯光泛着微弱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的点点星子。
那一刻,他突然起两年前在永安城军营,他向韩蕾穷追猛打的表白,而韩蕾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
当时,他将锁情扣供于神龛之上,心中焦躁忐忑。哪知,那日他刚把锁情扣从神龛上取下来,韩蕾就突然主动寻来,应了他的表白。
而如今,身上没有任何伤势,又查不出任何病因,韩蕾却香消玉殒。而且,有锁情扣的残骸放在韩蕾的胸口上,她竟然死而不僵。
所以,这玉佩确有一股神秘力量,他坚信不疑。
退朝后,赵樽径直回到未央宫。他挥手屏退宫人,独自坐在韩蕾身边,轻轻握住她依然柔软的手。
“丫头,”他低声呢喃,指尖轻抚她的脸颊,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我知道你没死,只是被带去了某个地方。等着我,我一定会修补好锁情扣,一定会找到方法将你带回来。”
他取下自己脖子上那半块锁情扣,玉佩上的纹路依稀可见,却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如同他此刻的心。
“五年,给我五年时间。若五年后仍无果,我便去找你。”
殿外风雪渐起,敲打着窗棂,赵樽的目光却愈发坚定,仿佛要将这漫天风雪都凝成寻找她的力量。
……
韩蕾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急促地喘息着。
她正坐在急救车的驾驶座上,车辆停在一处山道边。偏西的阳光透过车窗射进来,刺得她眯起了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这是……”她喃喃自语,推开车门下车,双脚落地时竟有些虚软。
四周的景色熟悉得令人心惊——这正是她当初执行任务时翻下悬崖的地方。然而此刻,山路完好无损,柏油路面在阳光下泛着黑亮的光泽,没有任何塌陷的痕迹。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明明是和赵樽在大景朝纺织厂的展示店铺里,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直射她的胸口……然后,她意识模糊,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下意识地,她摸了摸胸口。没有伤口,没有血迹,那块赵樽送给她、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玉佩却不见了。
更奇怪的是,她身上穿着现代的迷彩服军装,而不是遇刺时那身古装。
“这……难道……一切都是梦?”她低声自问,声音在山风中飘散,带着几分茫然。
远处,一辆越野车驶来,从她面前经过,现代的车身设计让她确信——这里确实是现代,是她熟悉的世界。
这里是赶去执行任务的地方,那她的任务怎么样了?她顺手摸了摸裤兜,想摸出手机,打给战友问问,可裤兜里空空如也,没摸到手机。
这到底什么情况?
韩蕾困惑地摇头,决定先前往任务地点,免得耽误了任务。
她启动急救车,沿着山路极速前行。她瞄了一眼中控台上的时间显示:2002年11月22日。
“这不可能啊?”她喃喃道,“时间根本没有流逝……”
到达任务地点后,一名战友不悦地迎上来:“韩蕾,你怎么才到?”
她跳下车,下意识回答:“我在附近,听到总部通知就立刻赶过来支援了。”这回答如此自然,仿佛她真的只是迟到了。
“绑匪已被击毙,你快去看看人质的情况吧。”战友丢下一句,转身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作为军医,韩蕾立刻上前检查人质的身体状况。还好,除了些许被打的外伤和惊吓,人质并无大碍。
她熟练地进行着检查和处理,动作流畅得仿佛从未离开过这个时代。
任务结束后,特战队先行护送人质回城。韩蕾心事重重地上了急救车,启动引擎,准备跟着一起回城。系上安全带后,她心里乱糟糟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再次瞄向中控台上的时间,上面清晰的显示着2002年11月22日15点。
任务时间一样,任务地点也一样,没有任何偏差。她是中午接到任务赶往山里的,到达这里最多不过一个小时,就算加上执行任务救人的时间,前后相差也不过一个小时左右。
也就是说,这中途她根本就来不及去哪里,相差的一个小时左右时间最多就够她打一个盹。而在那无比清晰的记忆中,她在大景朝和那个叫赵樽的男子已生活了一年多两年,还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这根本就不合逻辑。
“如果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她自嘲地笑了笑,“那也太扯淡了。”
若说是梦,可这梦未免也太真实了,真实到她心里现在都隐隐作痛?不是身体上的痛,而像是某一种让人心痛的牵挂。
这好像也不对,她明明赶着执行任务,驾驶着急救车,注意力高度集中,又为什么会在车辆睡着了呢?
再说了,她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也会像小姑娘一样去相信穿越无稽之谈的事呢?
难道是撞鬼了?
看了看车外明亮的阳光,韩蕾觉得撞鬼也不可能,一定是自己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或者是自己春心荡漾想男人了,才会做这样的梦。
看来,自己也应该去谈谈恋爱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试图甩开那些纷乱的思绪:“也许是该谈场恋爱了,免得整天做这些春梦。”
急救车在山路上平稳行驶,韩蕾专注地看着前方。
在一个急转弯处,她突然看到前方发生了一起车祸。一辆SUV撞上了一辆摩托车,伤者鲜血淋漓的躺在地上,那刺目的红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汽车车主正焦急地打着电话,看到行驶过来的军用急救车,双眼一亮,立刻挥手求助。
韩蕾毫不犹豫地停车,取出急救箱上前。
“我是军医,让我看看。”她简洁地说道,蹲下身检查伤者情况。
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在战场上救死扶伤的韩蕾。
摩托车驾驶者腿部严重骨折,头部也有创伤,但意识尚存。
汽车车主连忙上前说明情况,他已拨打了120,可这里距离城里有几十里,120迟迟未到。
韩蕾迅速为伤者急救、固定伤处,动作娴熟而精准,每一个步骤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大约过了半小时,120急救车才赶到。急救医生看到韩蕾的处理,连连称赞:“伤者伤势严重,多亏你及时做了合适的处理,否则等我们赶到,恐怕就危险了。”
汽车车主也一个劲的道谢:“谢谢你,医生!真的太感谢了!”
韩蕾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刚好碰到了。”这笑容里却带着几分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怅惘。
目送120离去后,她重新回到急救车上,开车回城。
虽然这些年她忙着跳级学习和工作,但也有几个玩得好的同学和战友。她一边驾驶着急救车,一边想着等周末约几个同学一起去泡吧,看能不能碰到什么桃花运,展开一段恋情,也放松一下心情。
正在这时,脑海中突然传来“叮”的一声。
紧接着,一段机械的语音响起:“恭喜宿主救援成功,系统奖励五百两黄金。”
这熟悉的声音让韩蕾猛地踩下刹车,急救车在路边戛然而止,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系统?”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心跳骤然加速。
她尝试用意念打开系统,果然,一个熟悉的面板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系统出现了,那空间手表呢?
她下意识的低头看向手腕,果然,那只空间手表正稳稳地戴在那里,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如果系统和空间手表都存在,那么……
她真的穿越过?
她真的成亲了?
赵樽俊逸清冷的面容瞬间浮现在她的眼前——
那个气质高贵却在山坳中遭遇伏杀的男子,那个遭遇皇帝各种打压猜忌,却为了身边的亲人和朋友一直隐忍不发,那个能文能武又有情有义的男子,那个像攻城掠池一样,上来就对她表白求爱的男子,那个总是败给她撒娇,将她捧在手心上的男子。
他们成亲了!
他们在那个叫苍州的地方,共同努力,一起发展。他们建设起了人们眼中曾经穷山恶水的苍州,那里有他们的欢笑,有他们的汗水,有赵樽宽广的胸怀,有他温暖的怀抱,有他宠溺的低声细语……
她们还有了爱情结晶,那一对在中秋佳节出生的龙凤胎宝宝。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是了,这不是梦,不是奇遇。她是真的穿越过!
一瞬间,心中那份莫名的牵挂终于有了答案,如同迷雾散尽后露出的明月,也露出了她内心疯狂的思念。
她有心爱的爱人,有刚刚生下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而这一切的发生,都源自系统的那一句:“佛曰,你今生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上一世与你有纠缠的人。”
这种纠缠,她已身陷其中,已不可分离。而她却又被系统,带回了现代。
她的心,顿时像被剜掉了一块似的疼痛,让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不,她要回去,她要去找那个她心爱的男人。
“系统,系统你出来!系统,系统,你出来呀……”她拍打着方向盘,用意念疯狂的呼唤。
系统能带她穿越第一次,就能带她穿越第二次——那是她唯一的希望和路径!
可周围静悄悄的,除了偶尔经过的车辆,没有任何声音。
“系统,系统你出来呀!你带我去大景朝。我要去找赵樽,去找我的家。”
“系统,系统,你听到了吗?我求求你,你出来吧!”
“我的丈夫在等着我,我的孩子也在等我。”
“系统!”
……
那神秘的系统就像瘫痪了一样,不再有任何反应。
“赵樽……樽哥。”
韩蕾轻声唤出这个名字,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滴落在方向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