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许昭阳靠着摇起的床背,目光穿透玻璃,落在远处模糊的地平线上。
阳光勾勒出他下颌紧绷的线条。
与虎谋皮,无异于刀尖行走。对方每一步都算得精准,从绝境中救人,
再以残疾相胁,逼他成为黑暗中一把无法回头的刀。
可眼下,他连这间病房都走不出去。除了暂时低头,
顺着对方给出的唯一一条路往下走,他看不到任何破局的可能。
“至少……”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唇,胸腔里那颗沉沉跳动的心脏,
因为这个念头而泛起一丝带着血腥味的暖意,“至少他现在还是安全的。”
这是支撑着他没有彻底沉入绝望的最后一块浮木。
只要江淮安然无恙,只要那条命还在,哪怕要他踩着荆棘、与恶魔交易,他也得一步一步走回去。
窗玻璃上,隐约映出他自己深邃的眼睛。
那里面熄灭了曾经灼人的光,却沉淀下某种更坚硬、
更固执的东西——一种属于猎手的耐心。
局面再坏,只要人还在,棋就没死。他总能找到翻盘的那个点。
许昭阳的手背青筋暴起,死死抓住轮椅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重量和意志都灌注到那双麻木已久的腿上,猛地一撑——
身体摇晃着,离开了轮椅的支撑。
他站起来了。
尽管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颤抖,膝盖传来撕裂般的酸软,
几乎立刻就要跪倒,但他终究是凭自己的力量,重新接触到了地面。
他没有立刻尝试迈步,而是像一尊重新学习站立的雕像,
在原地剧烈地喘息,汗水迅速从额角渗出。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向前挪动了左脚。
仅仅是一小步,肌肉的抗议和神经末梢传来的尖锐刺痛就让他眼前发黑。
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倒下,也没有坐回去。
右脚,跟着拖了上来。
康复训练室空旷而安静,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和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行走,却也是从黑暗深渊里,一寸一寸夺回的光明。
宠物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有些刺鼻。
黑猫被护士抱进检查室,温瑞安看着江淮专注等待的侧影,
终于忍不住低声问:“我们不是来找线索的吗?怎么……养起猫来了?”
江淮没有立刻回答。
他等护士走远,才微微侧过身,借着身体的掩护,将一直紧握在掌心的那把黄铜钥匙,轻轻塞进了温瑞安手里。
钥匙上还带着江淮的体温和一点灰尘。
“不是我要养它,”江淮的声音压得极低,
目光却始终追随着检查室的门,“是这只猫……找到了我。”
温瑞安的手指收紧,冰凉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
他瞬间明白了——这只徘徊在老宅的黑猫,或许并非偶然。
它可能不只是一只宠物,更是Finch博士留下的、一个活着的、无法被轻易“清理”掉的线索。
而它带给他们的这把钥匙,很可能就是打开下一扇门的唯一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