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足的头一夜,顾清辰睡得格外香甜。
或许是放火烧楼太过耗费心神,她被宫女伺候着泡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柔软的寝衣,脑袋刚沾到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连梦都没做一个。
可第二天日上三竿,当她神清气爽地醒来,麻烦就来了。
殿门外,两名高大的禁军如同门神,交叉着长戟,面无表情地守在那里,别说一个人,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顾小姐,您醒了?陛下吩咐了,您今日的早膳是清粥小菜,静心养性。”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宫女端着托盘进来。
顾清辰看着那碗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白粥,还有那两碟子清淡无味的青菜,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
“就这?”她不满地敲了敲桌子,“我要吃桂花糖糕,要吃蟹黄包,要去御膳房!”
小宫女快哭了,躬着身子道:“小祖宗,您就饶了奴婢吧!陛下有令,您不能踏出这殿门半步,御膳房那边,更是严令不许给您送任何点心。”
顾清辰的眉毛拧了起来。
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百无聊赖地在殿内踱步,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老虎。
摸摸东边的古董花瓶,又敲敲西边的紫檀木桌,只觉得浑身都是劲,却没处使。
一个时辰后,她已经快把殿内的地砖数出花来了。
“唉!”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趴在窗户边,看着外面庭院里的景色。
恰好有两个负责打扫庭院的小太监在底下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皇后娘娘前日刚得了一对‘霞光鸟’,是西域进贡来的,羽毛在阳光下能变幻出七种颜色,好看得不得了!”
“当然听说了!就养在后面那座暖阁里,娘娘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一天要去看三回呢!”
顾清辰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霞光鸟?听起来就比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要威风。
她探出脑袋,看着那两个小太监的背影,又看了看不远处那座精致的暖阁,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这么漂亮的鸟儿,关在笼子里,多可怜啊!
它们应该在蓝天白云下自由自在地飞翔,而不是待在那个小小的金丝笼里,被人当成玩意儿欣赏!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重新坐回桌边,拿起那碗早就凉透了的白粥,故意大声喊道:“哎呀!我肚子好痛!这粥里是不是有毒啊!我要死了!”
她一边喊,一边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演技比昨日在御书房里还要逼真三分。
门口的禁军对视一眼,顿时慌了神。
这位小祖宗要是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们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快!快去传太医!”一个禁军吼道,另一个则急忙推门冲了进来,想要查看情况。
就在殿门打开,两人心神慌乱的一瞬间,地上那个“垂死”的顾清辰,猛地像泥鳅一样从地上一跃而起。
她身形灵活地从两个禁军的腋下钻了过去,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大殿,直奔后院的暖阁。
“不好!快抓住她!”禁军的怒吼声在身后响起。
但顾清辰跑得飞快,几个呼吸间就冲到了暖阁门口。
暖阁的门只是虚掩着,她一把推开,果然看见正中央挂着一个华丽的黄金鸟笼,笼子里,两只流光溢彩的小鸟正不安地跳动着。
“别怕,我来救你们了!”
顾清辰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踮起脚,一把就拉开了鸟笼的插销。
“去吧!飞向属于你们的天空吧!”
她打开笼门,将两只受惊的霞光鸟往外一捧。
两道绚烂的流光“啾”的一声飞出暖阁,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转眼就消失在了高高的宫墙之外。
做完这一切,顾清辰拍了拍手,看着空空如也的鸟笼,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而此时,闻讯赶来的禁军,正好堵在了暖阁门口。
他们看着空荡荡的鸟笼,和那个一脸无辜的罪魁祸首,所有人的脸,都绿了。
半个时辰后。
御书房。
赵允慈正拿着一份边关加急送来的奏报,眉头紧锁。
北境蛮族又开始蠢蠢欲动,他正盘算着是否要将顾君泽调回来商议对策。
就在这时,太监总管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一张脸白得像纸。
“陛下!陛下!不好了!”
赵允慈的眼皮猛地一跳,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又怎么了?”他沉声问,“是藏书阁的火又复燃了?”
“不!不是!”太监总管快要哭出来了,“是……是皇后娘娘的霞光鸟!被……被清辰郡主给放了!”
赵允慈捏着奏报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慢慢地,一字一顿地问:“放……去哪了?”
“飞……飞出宫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砰!”
赵允慈手里的奏报被狠狠砸在桌上。
他没有怒吼,没有咆哮。
恰恰相反,他一脸的平静。
赵允慈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那片湛蓝的天空,仿佛能看到那两只永远也追不回来的霞光鸟。
烧了他的藏书阁,他忍了。
如今,又放走了皇后最心爱的贡鸟。
这个小混蛋,是在拆他的江山,毁他的后宫啊!
顾君泽!
赵允慈在心里,几乎是咬着牙念出了这个名字。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太监总管以为皇帝是不是气得中了风。
终于,赵允慈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声音却冷得像是腊月的寒冰。
“传朕旨意。”
“拟旨,八百里加急,送往锦官城。”
“告诉镇国公顾君泽,限他十日之内,滚回京城。”
“若是晚了一日……”皇帝嘴角的笑意加深,眼神里却没有半点温度。
“朕,就把他这个宝贝女儿,打包打包,亲自送到北境军前,让他的好女儿,去收拾蛮族,别来祸害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