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深处的阴风像是淬了冰的刀子,贴着皮肤刮过时,连骨髓里都透着寒意。神明的嘶吼声不再是模糊的回响,而是清晰地拆成了细碎的悲鸣——有开明兽被锁链穿透鳞片的痛嚎,有驺吾被强行抽取神元的呜咽,每一声都顺着齐乐掌心的青金色鳞片往骨髓里钻。那鳞片本是他与山海经神明链接的媒介,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烙铁,表面浮现出蛛网状的裂纹,温润的光晕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彻底熄灭。
“停。”许轩突然抬手,桃木剑的剑尖垂向地面,剑身上的道家符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闪烁,朱砂勾勒的“雷”“火”二字甚至泛起了焦红。他指尖捏了个“观气诀”,一缕淡金色的华夏气运顺着指缝飘出,刚触到前方的空气就“滋啦”一声蜷成了团,化作白烟消散在阴风里。“不是普通的邪气,是阵法的‘噬灵瘴’——用活物精血熬煮的,专吞灵力与神脉。”他低头看向脚下的积雪,雪层下隐约透出暗紫色的微光,“而且这瘴气里,掺了神血的味道。”
话音未落,齐乐突然踉跄了一下,丹田处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刚重修回第八境破妄境的灵力突然逆涌,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窜。他下意识按住小腹,指腹能摸到经脉跳动的震颤——这感觉太熟悉了,和当年西王母在山海经秘境里抽离他神脉时一模一样,只是此刻的掠夺更粗暴,更直接,像是有无数细针在扎着他的神脉本源。“是……是针对我的阵法!”他咬牙挤出一句话,掌心鳞片的光芒骤然黯淡,“它在吸我的山海经神脉!”
“轰隆——”
脚下的积雪突然整片塌陷,露出下方隐藏的阵盘。那是个直径丈余的圆形石盘,盘面刻着十二道扭曲的符纹,对应着“子、丑、寅、卯”十二地支,符纹之间用黑色的凹槽连接,槽里灌满了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纹路缓缓流动,泛着腥甜的血气——那是山海经神明的血,金红色的神血早已被邪气染成暗沉的黑红,却仍能隐约看到血珠里浮动的神元碎片。
“十二地支锁神阵!”许轩的瞳孔骤然收缩,桃木剑上的金光瞬间暴涨,“当年道门典籍里记载过,是上古时期用来囚禁神明的邪阵,需用十二位神明的精血养阵,阵眼藏着‘锁神令’,一旦催动,能抽干方圆百里内所有神脉之力!”他话音刚落,阵盘上的“子”“丑”二符突然亮起黑色光焰,两道黑气从符纹中窜出,化作双头毒蛇的模样,吐着分叉的信子缠向齐乐的脚踝。黑气所过之处,通道的石壁都被腐蚀出细密的坑洞,泛着刺鼻的焦味。
“休想!”齐乐指尖青芒暴涨,仓促间在空中画出三道符印。他此刻灵力紊乱,却仍强撑着调动神脉,“山海经·开明兽!借我裂邪之爪!”
虚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威严的兽吼,半道青金色的兽爪虚影从符印中浮现——那是开明兽的前爪,爪尖泛着冷冽的金光,布满了能撕裂邪气的神纹。兽爪带着破空声拍向黑气毒蛇,“嗤啦”一声,黑气被拍散成漫天黑絮,却没彻底消散,反而重新凝聚成无数细小的黑丝,朝着阵盘回流。
“没用的!”阵盘另一侧的黑暗里,终于传出人的声音。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一道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缓缓走出,斗篷的帽子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像是暗夜里的饿狼。他手里握着一枚巴掌大的黑色令牌,令牌正面刻着西王母的羊首印记,印记是用新鲜的神血画的,还在微微发光——那就是阵眼“锁神令”。“这阵是西王母殿下专门为你准备的,齐乐。”黑衣人冷笑一声,将锁神令按在阵盘中心的凹槽里,“你的山海经神脉,本就是殿下的囊中之物,今天,该物归原主了!”
“地支轮转,吸灵炼脉!”
随着黑衣人的咒语,阵盘上的十二道符纹同时亮起,黑色光焰窜起三尺高,十二道黑色锁链从符纹中射出——比通道口的锁神链更粗三倍,链身布满了倒刺,倒刺上沾着未干的金红色神血,甚至能看到神血在倒刺上缓缓凝固。锁链在空中扭曲着,像是十二条择人而噬的巨蛇,同时朝着齐乐和许轩缠来。
许轩纵身跃起,桃木剑在胸前划出一道金色的弧光,“三清破煞符,起!”剑身上的道家符纹突然离体,化作三道金色的符纸,在空中炸开成漫天金芒。金芒撞上黑色锁链,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锁链被震得微微停滞,链身上的邪气却只是淡了几分,依旧悍不畏死地往前冲。“不行!这锁链沾了神血,普通破煞术没用!”许轩胸口剧烈起伏,调动华夏气运时,丹田传来一阵空虚的刺痛——之前封印溟渊透支的气运还没恢复,此刻强行催动法术,经脉竟隐隐作痛,总领令牌在怀里发烫,却只能散发出微弱的金光。
齐乐被锁链逼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到了冰冷的石壁。他能清晰感觉到,阵盘的吸力越来越强,丹田处的神脉像是决堤的洪水往外泄,连第八境的灵力都开始不稳,隐隐有跌回第七境的迹象。“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咬着牙,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的鳞片上。青金色鳞片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鳞片上的裂纹里渗出金红色的神血,与他的精血融合在一起,“山海经·驺吾!借我极速之力!”
《山海经·海内北经》有云:“林氏国,有珍兽,大若虎,五采毕具,尾长于身,名曰驺吾,乘之日行千里。”
随着齐乐的召唤,虚空中突然炸开一团五彩霞光,一头身形如猛虎的巨兽虚影从霞光中跃出。它浑身覆盖着五彩斑斓的毛发,长尾比身子还长,扫过之处,空气都泛起涟漪;一双金色的兽瞳里没有凶戾,只有纯粹的迅捷之力,四足踏在虚空中,竟踏出了青金色的光痕。
“去!”齐乐抬手一指阵盘中心的锁神令,驺吾仰头发出一声清啸,身形骤然化作一道五彩流光,带着齐乐朝着阵眼冲去。它的速度快得离谱,黑色锁链刚要缠上两人,就被流光甩在身后,链尖只擦到了齐乐的衣角,便被驺吾的尾风震得偏离了方向。
“找死!”黑衣人见状,脸色骤变,猛地将灵力注入锁神令。阵盘上的十二道符纹同时喷射出血色光柱,光柱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血网,朝着齐乐和驺吾虚影罩来。血网所过之处,神明的悲鸣声陡然加剧,通道深处传来“咔嚓”的脆响——那是被囚禁的神明们,神脉被阵法强行拉扯的声音。
“以华夏气运为引,召九鼎虚影!”许轩突然将怀里的总领令牌掷向空中。令牌在空中炸开万丈金芒,九道模糊的鼎形虚影在金芒中缓缓浮现——虽只是虚影,没有实质的灵力,却带着镇压天地的厚重气息,鼎身上刻着的山川河流纹路,正是华夏大地的缩影。“当年大禹铸九鼎定天下,今日我便用九鼎气运,破你这邪阵!”
九鼎虚影缓缓升空,朝着血色光网撞去。“轰隆——”一声巨响在通道里回荡,金芒与血光碰撞的瞬间,无数黑气化作飞灰消散,血色光网被撞出一个巨大的缺口。许轩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召唤九鼎虚影几乎抽干了他仅剩的华夏气运,总领令牌的光芒变得微弱,他甚至能感觉到,体内的第九境化形境灵力都开始晃动。“齐乐!趁现在!”
齐乐借着九鼎镇压的间隙,驱动驺吾虚影扑到了阵盘中心。五彩兽爪拍在锁神令上的瞬间,他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神脉波动——锁神令里,竟封存着当年西王母从他体内抽离的部分山海经神脉!那是开明兽的防御神元,是驺吾的迅捷之力,是无数山海经神明的本源之力,此刻正被锁神令强行禁锢着,在令牌里微弱地挣扎。
“是你们的力量……”齐乐的眼眶微微发热,掌心鳞片的光芒突然暴涨,与锁神令中的神脉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阵盘上的符纹开始剧烈颤抖,黑色光芒忽明忽暗,槽里的神血甚至开始逆流,像是在反抗阵法的控制。
黑衣人见状,彻底慌了,他猛地扑向齐乐,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淬满邪气的短刀,刀身泛着黑色的光,朝着齐乐的后心刺去:“敢坏殿下的大事,我杀了你!”
“砰!”
一声闷响突然响起。黑衣人刚扑到半路,就被一道金色的身影踹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夕浑身浴血地站在齐乐身后,墨色的长发被血浸透,黏在苍白的脸颊上;金色的鳞甲布满了裂纹,左肩的鳞片甚至断裂了几片,露出下面渗血的伤口;但她的眼神依旧锐利,右手攥着半截断裂的锁神链,链尖还在滴着黑血,左手手臂上的镇邪纹已经蔓延到了肩头,形如燃烧的藤蔓,泛着耀眼的金光。
“我说过,要为你们开路。”夕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迈步走向倒在地上的黑衣人,金色的拳头缓缓握紧,“躲在暗处放冷箭的老鼠,也配碰他?”
黑衣人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浑身的灵力都被夕身上的上古血脉之力压制住了,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他看着夕越来越近的身影,绿色的眼珠里充满了恐惧:“你……你是山海法师的护体神兽!西王母殿下不会放过你的!”
“西王母?”夕冷笑一声,一拳砸在黑衣人的后脑上。“咔嚓”一声脆响,黑衣人的脑袋无力地歪向一边,彻底没了气息。“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敢说放过我?”
可就在黑衣人死去的瞬间,阵盘中心的锁神令突然炸开,化作一团浓郁的黑气朝着通道深处窜去。同时,西王母冰冷的笑声从黑气中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不愧是上古神兽,倒是本王母小看了你。”笑声在通道里回荡,带着刺骨的邪气,“不过没关系,这十二地支阵已经吸够了神脉,你们破阵的瞬间,就是通道深处‘封神台’启动的时候——齐乐,你不是想拿回你的神明吗?那就来封神台,好好看看,他们是怎么变成我力量的一部分吧!”
笑声渐渐消散,阵盘突然“咔嚓”作响,无数血色符纹化作飞灰。齐乐只觉得丹田处的神脉猛地沸腾起来,之前被压制的第九境化形境瓶颈,竟在这一刻剧烈震颤——锁神令里封存的神脉,在炸开的瞬间,有一部分顺着鳞片回流到了他的体内!他攥紧拳头,能清晰感觉到,第八境破妄境的灵力正在疯狂奔腾,经脉里像是有暖流在涌动,距离化形境,只差最后一步。
许轩接住落下的总领令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脸色依旧凝重:“西王母是故意让我们破阵的。”他看向通道深处,那里的邪气愈发浓郁,还夹杂着山海经神明狂暴的气息,“她要的不是困住我们,是借我们的手,激活封神台——那是能强行吞噬神明力量的邪台,一旦启动,被囚禁的神明……”
“那就去阻止她。”夕打断了许轩的话,她抬手抹去脸上的血迹,鳞甲上的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上古血脉的恢复力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我的肉体能扛住封神台的邪气,进去后我来开路。”她迈步朝着通道深处走去,镇邪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金光,“齐乐,你的神明在等你;许轩,你的华夏气运能压制邪台。我们三个一起,没什么能拦得住。”
齐乐点头,掌心的青金色鳞片重新变得温润,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他能感觉到,通道尽头的封神台方向,正有无数道熟悉的神脉在呼唤他——那是他的山海经神明,是他必须要救回来的存在。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突破的冲动,跟上了夕的脚步。
许轩看着两人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总领令牌在掌心微微发烫,华夏气运虽弱,却依旧带着不屈的力量。他抬头望向通道深处,那里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却挡不住三人并肩前行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