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uer!”
砰!霹雳轰响!
当德意志本土因奥古斯特皇后的驾崩而骚动不安时,太平洋上仍是血雨腥风,战斗从未停歇。
“给老子狠狠地打!不要停下炮火!一定要将这群该死的日鬼全都消灭干净!”
他身旁的副官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将军,国丧之时还请注意言辞......”
“怕什么?就算是已经升天的皇后陛下在此刻也会感到无比高兴吧!因为这个世界终于又要少一些不应该存在的垃圾了!”
不,确切地说,将军的口吻比以往更加粗鲁暴躁。
原因不言自明,自从那些所谓的“神风特攻队”开始频繁出现在战场上以来,他就变得愈发狂躁易怒。
在神风特攻出现之前,以卡尔斯将军为首的太平洋盟军,仍把日本军人视作应受惩罚但尚有人性的对手;
可自从见识过神风特攻那种极端残忍且毫无人性的自杀式攻击方式后,日本军队在盟军士兵心目中便再也称不上“人”了。他们像戴着面具的魔鬼,肆无忌惮地采取这种同归于尽式的疯狂行径来向盟军发起进攻。
面对这样的敌手,盟军战士们心中原本仅存的一点怜悯之情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如烈火一般熊熊燃烧的轻蔑、憎恶以及愤恨情绪。
“七点钟方向,有敌机!”
“又是神风!”
“该死的家伙,别再玩了,这群混蛋!”
自然,面对盟军士兵的怒斥声,日本联合舰队依然视若无睹,依旧乐此不疲地组织着自杀式攻击,似乎铁了心要拖住敌人战舰前进的步伐。
轰!
“爱宕沉没!”
“长门受创!”
“翔鹤与瑞鹤正遭到盟军舰载机与潜艇的猛攻!小泽将军请求支援!”
“可恶,既然都拼上特攻了还能落得如此下场。无论用什么办法,也挡不住德意志和美利坚的海军吗?”
可是,他们这种蛮不讲理、一意孤行的行为,反而让原本就对日军恨之入骨的盟军舰队越发愤怒起来。
每一次神风来袭,盟军都会毫不犹豫地给予最严厉的回击,把日本海军当作凶猛的野兽一样狠狠地撕碎吞噬。
“不,这里不能放弃。继续派出特攻队。我们要为最终防线战斗到最后一刻!”
“哈!”
日本方面亦是同样如此,在盟军攻击越发严厉之时越发狂热,送出更多神风。此消彼长,恶性循环不断,但时间一久,溃败者终究还是日本联合舰队。
这并非偶然。毕竟,长期累积损耗的,终究是不断把青春和兵力投入自杀式攻击的一方。
无论日军如何发射神风,作为主要目标的战列舰和航空母舰几乎没有遭受任何决定性的打击,并且盟军亦并非始终坐以待毙,他们很快便用性能优越的战斗机与强力高射炮强化了防空网,以对应神风的威胁。
砰!噼啪!轰轰!!
“全都打过去!”
“看清楚了吗?这可是我们专门留给关键时刻使用的 Vt 引信啊!”
“哈哈,日本佬像只火鸡似的!”
在这场恶斗的核心,正是德美两国普遍采用的Vt引信。
所谓Vt引信,是二战中出现的近炸引信,这种装置能在敌机接近时自动引爆,极大地提高了舰炮对于低空来袭目标的打击效率。
盟军海军士兵知道,每当引信在敌机附近引爆,战场上便多了一分希望,哪怕这样一来,国库要为此付出高昂代价。
但对陷于神风恐怖中的盟军士兵而言,他们关心的只有将那些自杀式飞机拦在舰外,而Vt引信正是最合适的武器。
果然,日军经验丰富的飞行员一经出现,往往便会瞬间被抹去,转瞬即逝。
但即便如此惨烈的战果摆在眼前,日本海军的高层决策者们仍未停下继续派遣特攻队员执行任务的脚步。
啪!一声耳光响起。
“懦弱的杂种!不敢为了我们伟大的祖国英勇赴死,却还敢活着回来?”愤怒的吼声震耳欲聋。
“......”
沉默片刻后,又是一句冷冰冰的呵斥
“立刻再给我出击!若这次还活着回来,就枪毙!”
它们不是停止,而是施以更残酷的逼迫:找不到敌舰折返的,就扇上两巴掌再塞回飞机,逼着他们朝着狂热的终点飞去。
“海军航空兵不惜付出性命与敌人作战,陆军也岂能落后!”
“哇啊啊啊......”
“陆军航空兵也应化作神风,迎敌而上。为了天皇陛下与信州英灵,全员化作一树樱花,壮烈凋零!”
不止如此。自神风兴起,呼吁特攻的歌声便一天比一天高昂,从主导发动特攻的教旨派到陆军航空队,神风之风似乎迅速蔓延。
而对于地面部队来说,面对盟军强大的坦克攻势,他们早已采取了各种极端措施来应对。
其中包括使用自杀式反坦克武器以及带有尖刺的反坦克枪支等,甚至重新提起了当年在满洲战役中曾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装甲强袭战术。
可以说,陆军对于牺牲已经习以为常、麻木不仁,因此神风的蔓延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是忍气吞声、磨牙以待已久的决战(无念の歯啮み堪へつゝ待ちに待ちたる决战ぞ)!如今正是将敌击溃之时,振作而起的年轻之花们!”
“永不忘记的名字,神风特别攻击队!”
昨天如此,今天亦然,明日亦不会改变,无数日本年轻人伴着既像是自励又像是嘲弄的歌声,为国捐躯。
可是,发号施令、把这些青年推向牺牲的高层们却无动于衷,他们自守于大日本帝国那一方自以为牢不可破的乌托邦,谋划着保住权势与殖民地,毫不理会民族的未来与青年生命的消亡。
曾以为永远悬于苍穹之巅的大日本帝国之日,终于开始朝着注定的没落地平线沉落。这个结局,正是日本自身一步步确立的未来。
......
自皇后奥古斯特逝世以来,已经过去整整一周了。
1936年11月3日,波茨坦的天空灰沉,微雪初降,德意志帝国的旧都再次披上了黑纱。皇后的葬礼,就在这一天举行。
纵然正值战时,依旧有无数德国民众自发汇聚成一片黑色的浪潮,从柏林一路涌向波茨坦,只为送别那位被称作“德意志的慈母”的皇后。街巷之间鸦雀无声,只有教堂钟声缓缓回荡。
拄着拐杖的威廉二世静静伫立,目光追随着妻子的灵柩,被军人们缓缓抬入那座安放着他父母的和平教堂。风雪里,皇帝的身影略微颤抖,却未发一语。
“父亲,您还好吗?”
“我没事的,路易丝。”威廉二世微微一笑,声音低沉而沙哑,
“多娜的病情今年就不怎么好,所有人都知道。何况,你母亲的一生,的确幸福。感谢上帝,她没有遗憾地走完了这一生。”
“是啊。正因为如此,她闭眼的那一刻,才会那样安详。”
那是路易丝公主,她始终守在病榻旁,陪伴母亲走完最后的旅程。威廉二世听完,嘴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轻轻点头。
的确,皇后奥古斯特此生的结局,比原本的历史幸福得多。
在那个真实发生过的故事里,她孤独地客死他乡,带着满心的忧郁和不甘离开了人世;然而现在,她却能在众多儿女及孙子孙女们的簇拥下,安心地闭上双眼,迈向另一个世界。
对“汉斯”而言,那亦是一种慰藉。至少,这一切努力,没有白费。
‘说起来,威廉二世的时日,也不多了吧。’
在原本的历史中,他是在五年后的1941年6月4日辞世。
如今已是1936年的末尾,也不过还剩四年有余。
“汉斯。”
“陛下。”
“唉,别这么见外。”
威廉二世正与路易丝一同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而久未谋面的约阿希姆悄然走近汉斯身旁。
“我们啊,终究也老了。成家、生子,如今又亲手送别父母。”
“人,总要走过这样的路。”
“没错。尤其在这个年代,能让父母先走一步,已是上天的恩典。”
汉斯默默点头。
他也在祈祷,但愿自己不会在入土前,亲眼送走自己的孩子。
‘当然,我这种准备让无数德国之子埋骨异乡的人,说这话,也有点讽刺。’
政治啊,果然是最不该沾手的东西。
无论如何,只要这场战争一结束,他就要把总理之位交给阿登纳,然后彻底引退。
“......看你的表情,好像又在做梦了。”
“别说不吉利的话。”
“哈哈,抱歉,抱歉。”
“算了。乌克兰那边准备得如何?”
“乌克兰?啊——你是说‘卡罗卢斯作战’吧。”
汉斯微微点头。
卡罗卢斯作战(Unternehmen Karolus),
这是将在下个月,也就是十二月展开的对苏攻势。
按原本的历史,它应被称作“巴巴罗萨行动”,但他拒绝了那个名字。
‘毕竟那场战役,是失败的。’
而且,“巴巴罗萨”这个名号本身也不祥。红胡子皇帝腓特烈·巴巴罗萨在十字军东征途中,溺毙于小溪之中,那几乎是上天对傲慢者的惩罚。
于是,他改以“卡罗卢斯”,以查理大帝之名命名这场战役。
查理大帝,欧洲的父亲,神圣罗马帝国的开创者。
“卡罗卢斯”并非德语“卡尔”,而是采用了拉丁语,那是曾经统一整个欧洲的语言。
这场战争,也必须成为“联合的欧洲”与“邪恶的联盟”之间的决战。
这次行动的规模之大,堪称陆地上最大的一次总动员。除在西班牙与亚太地区作战的部队外,德军、奥匈军、乌克兰军、波兰军全数集结,为了这一战,他们做了最彻底的准备。
“放心吧,就算没有我,图哈切夫斯基元帅也在亲自督战。他太拼命了,扬言无论如何都要抢在波兰军之前攻下莫斯科。”
“哼,波兰国王沃伊切赫可不会轻易认输。我听说他们也在暗暗磨刀呢。”
中部集团军中,隆美尔与罗科索夫斯基,这两位以装甲指挥闻名的将军,将率德波联军直指莫斯科。他们联手,可不是好惹的对手。
“作战一旦开始,奥斯曼军、格鲁吉亚军、阿塞拜疆军都会自高加索北上。同时,英属印度与波斯联军也将由南线突击中亚。”
“这可真是一场全面攻势。”
“没错。我们这一次,必须与苏联做个了断。”
这是与斯大林的最后一战。
当然,苏联也会拼死抵抗。
但斯大林早在清洗军队时就把朱可夫那样的能将屠尽。失去了那群将才,他又能做什么呢?
在汉斯看来,他的结局,多半与阿道夫那家伙一样——
要么对着自己的脑袋开枪,要么抛弃莫斯科,仓皇逃往后方。
不过,以斯大林那种对权力的执念,他真会放弃象征权威的克里姆林宫吗?那恐怕比开枪还难。
‘倒也未必。原本的历史里,他也曾计划逃往萨马拉。只是到最后一刻,改变主意,留在莫斯科与人民共存亡。正因为如此,他才保住了权位。可在这条时间线里,他还会那样选择吗?谁知道呢。’
若真逃走,也顶多能退到斯维尔德洛夫斯克,也就是大家熟悉的叶卡捷琳堡。
再往东,便是混沌的西伯利亚,那已非他能掌控的土地。
一旦逃到那儿,苏联便再无继续作战的可能。
“也就是说——我们不会输。”
“输?那反而才是大问题吧。”
自己都把胜利的剧本写好了,他们还敢输?
若真如此,那他就要亲手撤掉曼施泰因的职务。
“汉斯!约阿希姆哥哥!”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谈话。
“......看来,是该回去了。”
“嗯,走吧。”
汉斯与约阿希姆一同转身,朝聚集着家人的方向走去。
寒风呼啸,天地渐白,
正如即将到来的那个冬天——
人类史上最狂暴的冬天,正在缓缓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