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如旭所说的尸僶,前文中我在阴极血海中遇到过,赵主任收集的《山海经-异虫志》残片中也有记载,是古泐国用一种让人与蛇卵结合的蛊术,此处不在细表。
至于田如旭是怎么知道的,这就不得不提他的族叔了。
田如旭的族叔,满清时曾在清宫皇史宬当了一辈子守门太监。皇史宬这地方相当于现在的国家图书馆,当年溥仪退位,没钱发遣散银子,皇史宬里面也没什么值钱物件,索性带了一堆书回来。
无奈年老体衰,力气不如其他人,抢到的书也不是什么好书,多是其他人不要的神鬼异志,杂篇野史,考工图纸,陵寝档案之类的。
等回到天津老家一打听,他这一脉只剩在海河里耍胳膊根卖横的小屁孩田如旭了。
俗话说侄子门前站,不算绝户汉。
老太监找到了亲人,又卖了几件从宫里抠出来的值钱物件,两人相依为命,日子过的倒也凑合。
可此时正值天下乱,你方登台我罢唱,城头变幻大王旗,天津卫的兵灾洋灾是一阵阵闹腾。老太监典当物件漏了富,遭了贼祸。不仅被抢了钱物,还挨了顿狠的,没过了几天好日子就撒手人寰。
但祸兮福所倚,那些从皇史宬带出来的书,也全便宜了送殡的半大小子田如旭。后来他能从街面上的小混混到变成孙殿英的文书,又四处盗墓,还被樊三炮请了入伙当二爷,底子里全凭的这些杂书。
当然,其中也有不少山海经残篇。
至于焚骨螟蛉,与伏火寒蛭性质相异。
《山海经-异虫志》中所载:有虫如沙,食玉煤,藏硫磺,吐毒火,见则大旱。
焚骨螟蛉者,生于地脉阴火之中,聚于冥海古煤层隙,栖身苔蕨脉络之中。其形若粟,色如焦金,背有六翅,通体遍布玉纹,以亿万年玉化煤髓和苔蕨汁液为食。
腹中暗藏至阴冥火,喜以活物身躯为巢,虫群飞行时有金石相击之声,夜望似火河煌煌,流金卷扬。
活人生畜若吸其毒雾,则五脏如遭火烙,见血则焚,见骨则毁,灼神燃魄,难入轮回。须臾间由内而外,炭化成骸,形若焦尸,仅余皮囊尚存。
昔年平顶山下有矿工掘得玉煤层,惊起虫雾,三百余人皆成焦俑,后人掘者见穴中百尸陈列,唯留衣冠宛然。
道家谓之[地肺毒火之精、清气蜉蝣虫蟊、生道煌煌,隔阴绝阳,死道慌慌,万寿无疆。]
田如旭继续说:“此虫乃是阳极生阴所化,最善隔绝生死之气。常被道门中人用来封压恶鬼凶尸,欺魂镇魄。也有用来尸解成仙蒙蔽天雷肉身不朽的。当家的,现在死了这么多人,这棺椁咱们不开了吧。”
樊三炮被田如旭叨叨了半天,听不明白什么阴阴阳阳,脑中七窍通了六窍,剩下的一窍也灌满了浆糊。只明白了两句,一句是这虫子喜欢杀活人,还能给死人保鲜。另一句是,要不要开棺。
由于刚刚是真倭兵去查看,他手底下的人都围在一堆看好戏,好巧不巧,烧死的几个大多是他的人,窒息的也是。按理说,继续开棺的人手,该是轮到他这边了。
要是开,身后几个活下来的都是堂口里的爷。浪淘沙中,从一到七各位大爷只分职位排名,不论地位高低,入会后以平辈相称。虽然夹喇嘛以堂官为首,但生死关头究竟听不听他的还是两说。
现如今,他这边人数优势不复存在,但他娘给尸体保鲜的虫子就这么厉害,真要打开棺椁,要是再死人...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犹豫不定之际,森滨弘介已经走到近前,不等他回话,脸色阴沉的能拧出水来,盯着樊三炮说:“开,必须开!死了这么多人,不开棺椁就白死了。我倒要看看,这棺材里是不是真封印了什么几百年的新鲜老粽子。”
······
话说森滨弘介与樊三炮田如旭这一伙儿盗墓贼,在地底粉煤灰里三进三逃,裹成了人形煤球,偶遇尸僶与焚骨螟蛉死了不少人后,侥幸捡了一条小命。收拢了尸体装备,用头盔装了满满当当的粉煤灰,重新聚集在泄光桃汁的墨玉蟠桃前。
待众人割开早死透的尸僶皮膜,大团大团粉煤灰顺着破口倒将进去,随之一阵噼啵金石声,桃中橙黄色的焚骨螟蛉已然被消磨殆尽。
而后众人四散,一个右手裹着纱布,左手拎着撬棍,外套紧紧裹在头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前去开棺。
开棺的人不是别人,只能是田如旭这个不是内人的外人。
他也不想来,无奈樊三炮说了些胡萝卜加大棒的话,又不是真正的自己人,没有樊三炮撑腰也打不过几个真倭兵,不是他去还能是谁去。
勉强压下心底愤恨,走到棺椁近前。
由于从十多丈的高处翻滚跌落,尸僶的弹性再好,裹着的焚骨螟蛉再轻,庞大的重力势能下也难免把棺椁椁盖磕碰损坏。
这时椁盖朝下,底子朝上,侧边已经碎裂滑落一旁,再里面的棺材也有些裂痕。
棺和椁同样材质,通体以半透明的玉化碳雕琢而成,椁板素面平滑,内层的棺板两侧倒是刻满了祥云图样。又有团龙飞天,行云布雨,见首无尾,四爪鳞甲在云中时隐时现。
里头的尸身头顶金丝翼善冠,身披明制百寿绣丝殓服,脚蹬藕丝步云厚底官靴。只是因为滚落的原因,伏身侧趴在陀罗经被上,头发四周还被散开的金银玉册挡住了脸,看不清它是老棺材瓤子还是小鲜肉。
但从棺椁用料,或是雕工,又或死者的衣着打扮和陪葬品。与进来时那具葬在陵中的主儿比要高级不知多少倍。这还仅仅是三十三颗墨玉蟠桃中挂的最低的一颗。
田如旭拨开散落的碎板,用撬棍插进棺材裂开的缝隙中,没顾及雕龙画凤玉化碳的棺材有多名贵,微微用力一撬,就听嘎嘣一声脆响,大块的棺板已经顺着裂缝散落。
他迅速退了几步,等了几分钟没发觉什么异样,重新上前拿撬棍掀翻尸体,对脸一看,不由嘶了一声。
“我滴个亲娘嘞,还真是新鲜粽子!”
众人听到他说话,看四周也没再出现什么诡异的事物,齐齐走了过来观看。
就见那具男尸约莫三十多岁,阔口方脸,留有胡须,脸颊泛着蜡油似的青白色。皮肉饱满的像里头塞满了棉絮,尤其是那嘴唇,被四周树上橙黄色的荧光蕨一打,红的跟血摸了一般。
“当家的,这玩意刚死不久吧?”
“嘿,你瞅瞅脸上的皮肤,水光瓦亮的。这么好的棺材寿衣,生前肯定是他娘贪官。”
“贪官?没见识的玩意,头顶那叫金丝翼善冠,知道什么叫金丝吗。那可不是染色的丝,是足赤的黄金拉成丝编的。放明朝,得皇帝老儿才能戴。”
其余人等也看的啧啧称奇。
樊三炮看着那顶金丝翼善冠嘿嘿笑了笑,摸了一把络腮胡说:“肏他姥姥的,这兄弟帽子挺富贵啊,不过这胡子倒是比老子的还要漂亮。”
森滨弘上过战场也下过墓,死人见多了,也没觉得这栩栩如生的尸体有何厉害之处,无非是棺椁和蛇虫密封性好,跟空气一接触,用不了多久就会迅速氧化腐烂罢了。
但活人哪有与死人做比较的,太过晦气。他也没理会脑子缺根弦的樊三炮,自顾自拔了刺刀,打算翻找里面还有什么其他值钱的冥器。
此时樊三炮的话尚未落地,就见那具男尸的眼皮竟然动了一动。两颗只有眼白的死鱼眼死死盯着樊三炮,随后齐楞楞的站直了身子,露出青黑獠牙,朝他扑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