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穿过古老神庙的拱门,里面没有预想中的壁画石刻,而是一条向上延伸的宽扶梯。两侧墙面用投影动态演绎尼罗河从细流到巨川的变迁,像走进一本活地图。
扶梯尽头是一扇厚重玻璃门。门静静滑开,一团夹着沙土味的热浪扑面而来,眼前视野顿时豁开。
脚下是一条离地至少十米的空中廊道,灰色像一条巨龙,蜿蜒跨过整个栖息地,延伸到看不见的地平线。头顶只有炙热无云的天,阳光毫无遮拦地烤下来,空气都在发抖。
“我靠!”婷婷冲出去没两步,低头一看,立刻尖叫,像踩到机关一样定在原地,接着挪着小碎步退回中间的实心区域。
“下面是空的!空的!”她指着脚边,脸都白了,“我恐高!”
这才提醒大家往下看——廊道中央是防滑复合材料,两侧一米多宽的区域全是厚实透明玻璃。潇潇深吸气走到边缘,把镜头对准脚下:干裂土地、稀疏灌木,隔着十多米高度看去,仿佛悬在空中。
“家人们,这就是‘天空廊道’!”她声音带着抖,“我们现在真的是走在草原上空,恐高党怕是要跪。”
弹幕立刻飙升:
“啊啊啊看着都腿软!”
“设计太狂了!明明害怕但还想踩!”
“这角度,真·上帝视角!”
正说着,一头成年河马慢悠悠从廊道下方经过。从这俯视角看去,河马更像一座移动的肉丘,背上布满褶皱和旧疤,几只牛椋鸟正悠哉地啄寄生虫。热浪裹着它特有的气味往上冒,隔着玻璃都能闻到。
“我的乖乖!”马建国整个人趴在滚烫栏杆上目瞪口呆,“这玩意儿从底下看跟天上看完全不是一个东西,简直小卡车!”
阿佐换上长焦,半跪在玻璃上猛拍:“这个角度绝了!跟国家地理纪录片一样,皮肤纹理、鸟和它的共生,全都一览无余。”
陈宽等大家从震撼里缓过神,才开口:“你们刚刚体验到的,就是‘尼罗河谷’的核心——安全的距离,最真实的画面。”
他吐字清晰,语速不快,吸住所有视线:“十米高、全玻璃的廊道,把我们和下方世界分成两个互不干扰的空间。这样既保证安全,又让动物完全不受打扰,它们甚至意识不到头顶有人。”
“正因为这份安全的距离,”他语调一落,“我们才敢呈现毫无过滤的真实。在这里没有驯化,没有表演,只有原始的生存法则。你们会看到捕食、争斗、出生、死亡。我们不干预,只记录。”
“踏遍千山”靠着滚烫扶手望着地平线,听完后转头看向陈宽:“所以,这里不是动物园。”他顿了下,给出自己的定义,“这是被封装起来,真实运转的迷你塞伦盖蒂。”
陈宽与他对视,眼里闪过一丝赞许,郑重点头。
“踏遍千山”给出“迷你塞伦盖蒂”的定义后,众人沿着滚烫的廊道继续前行。陈宽把他们带到一处视野更开阔的半圆形观景平台。平台同样有一半是透明玻璃,正下方是一片被阳光烤得近乎干涸的泥沼地,与远处那个巨大的浑浊水潭相连。
“我的妈呀……”婷婷刚走到平台边缘,就下意识地捂住嘴,压低声音,“那些……是活的吗?怎么一动不动?跟雕塑一样!”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泥沼里横七竖八地“漂”着十几段巨大的“沉木”,像被水冲上岸。它们静止不动,表面覆盖着半干龟裂的泥浆,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阿佐迅速将高倍望远镜对准其中一段“沉木”,下一秒,他倒吸一口凉气。
通过望远镜的转接画面,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沉木”的真面目——那根本不是木头,而是一条条体长超过五米的巨型尼罗鳄。
它们静止得像已经死去亿万年的化石。能清晰地看到它们身上那如同古代铠甲般凹凸不平的坚硬鳞片,看到它们紧闭毫无情感的眼睛,看到它们布满剃刀般利齿的吻部边缘。一只不知死活的苍蝇,停在其中一条巨鳄的鼻孔上,而它毫无反应。
“家人们,这就是顶级掠食者的伪装。”潇潇将手机镜头推到最长焦,因为距离太远,画面有些轻微的晃动,“尼罗鳄,地球上最古老的杀手之一。它们可以保持这个姿态几个小时,甚至一整天,只为了等待一个最佳的伏击时机。”
“潇潇说得对。”陈宽的声音适时响起,“大家看到的这种静止,不是休息,而是一种极致的专注。它们的每一次呼吸都极其缓慢,心跳可以降到每分钟几次。它们不是在发呆,它们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等待。等待任何一个放松了警惕的猎物,踏入它们的死亡半径。”
“死亡半径”,这个词让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了:
“我靠!看得我后背发凉!这才是真正的杀气啊!”
“这比电影里那些张牙舞爪的怪兽可怕多了!不动才是最恐怖的!”
“我宣布,尼罗鳄是我见过最可怕的动物!”
陈宽没有让众人在这片死寂中停留太久,他引导着众人,将视线从泥沼转向远处那个巨大的水潭。
与鳄鱼区的死寂截然不同,那里,简直就是一片正在沸腾的原始生命战场。
几十头河马如同煮饺子般挤在浑浊的水潭里,不断搅动着潭水,掀起巨大的泥浆波纹。它们不断地张开足以吞下一个人的巨口,相互“咆哮”,那如同雷鸣般的吼声,即使隔着老远,似乎都能感觉到空气的震动。
水潭的中央,两头体型最大的公河马,正在为了争夺“王位”而激烈搏斗。
它们的战斗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只有最野蛮、最直接的力量碰撞。它们用巨大的头部和长达半米的獠牙相互冲撞、撕咬。其中一头的侧腹,已经被对手的獠牙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暗红色的鲜血不断涌出,迅速染红了周围的潭水。但它依旧没有退缩,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再次猛地冲了上去。
“我的天爷……”马建国大哥看得目不转睛,嘴巴微张,“这……这打得也太凶咧!这不要命啦?就为了争个地盘?”
小雅的脸色有点发白,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远离了脚下那片透明的玻璃。“我收回之前在水下说它们是‘优雅胖子’的话……这简直就是水下坦克打群架。”
陈宽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指着下方两个截然不同的区域,声音也严肃了起来。
“大家现在看到的,就是‘尼罗河谷’最真实的一面。一边,是太阳下最耐心的杀手。另一边,是浑水里最暴躁的君王。”
“它们共同生活在这片水域,彼此制衡,又相互依存。鳄鱼会捕食掉队的幼年河马,而成年河马的暴怒,也足以将最强大的鳄鱼踩成两段。这里没有温情,没有对错,只有最古老的法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踏遍千山”一直用望远镜冷静地观察着战局,此时,他放下望远镜,转头看向那场血腥的争斗,说出了一句结论:
“那头受伤的公河马,输了。”
众人立刻将目光聚焦过去。果然,那头受伤的河马在又一次猛烈的撞击后,终于力竭,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开始甘地向族群的边缘退去。胜利者则站在水潭中央,仰天发出一声宣告胜利的巨大咆哮。
陈宽看着那头落寞离去、鲜血淋漓的失败者,轻轻说道:“是的,它输了。它会失去领地,失去交配权,甚至可能因为伤口感染和失血过多而死去。这就是代价。”
他收回目光,环视众人。
“在这里,每一次太阳的升起和落下,都在上演着这样的史诗。”
“而我们,只是有幸,能站在这里,见证这一切的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