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九殿下独自找到萧玥被卷入的冰川陷坑,听见他家玥的惊呼就关心则乱,头脑发热、让身体做主跳了下去!
他不知道的是,正是他这看似愚蠢的一跳,却刚好救萧玥于生死一线!
他若不跳,萧玥便会死于上官轩之手!
就算事后他杀了上官轩,
那又有何用?
所以他这一跳,却是聪明人绝对做不出来的“绝对正确之事”!
或许这便叫做“大智若愚”?
萧玥在自家大猫温暖的熊抱中,感觉洞口外面的天光渐暗!
好似风声也大些了!
她心中焦急,不敢再去看那边的四皇子、真正上官轩的冻尸,只在心中祈祷,她哥快找来、她哥快找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或许并没过多久,洞口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洞内三人侧耳细听,恩,“葛先生”、“玥”、“上官师兄”、“九殿下”都有人叫!好么,这是一个找来,其他的人都跟着找来了!
上官轩疾冲到洞口:“我们在下面!我、东越恒王,还有萧姑娘!都在!”
九殿下抱着萧玥也冲到洞口,看不见上面的人,只听见声音!
很快就有一根绳子放下来!但洞口太窄,一次只能上去一人!
萧玥以为这位北冥皇帝顺手就自己上去了!哪想到上官轩突然回头看她一眼,说:“萧姑娘,你先上去!”
咦?!
但这不是多话的时候,萧玥就去了!
“你抓不抓得稳绳子?脚碍不碍事?”九殿下觉得很不放心!但这绳子和这洞口一样,都只能上去一个人!不然他就抱着玥一起上去!
萧玥抓稳绳子:“我没事。你等着,很快就拉你上去!自己要当心!”
她上去了!
越往上,就越感觉到天色昏暗、风雪渐大!萧玥在上方洞口被木三一把拉住时,她觉得自己在微微颤抖!刚才她上来时,感觉那雪洞有碎裂之势!
来不及多说,她说:“快,哥,我们快拉他上来!”
但她也知道不可能总是先拉他们这边的人!
雪山派的人一看拉上来的是她,她还没完全出来,那几个一脸焦急的雪山派弟子便要放下他们的绳子!
显然长年居于冰川的他们也意识到这雪洞的不妥!
萧玥和木三看着雪山派放绳子下去!
燕纬琪过来,眼巴巴看着萧玥,想问又怕问:“葛先生他……”
萧玥决定把那事瞒住!她开口:“我们一起掉进去的!我醒来的时候,先生和他的一名亲随已经……已经没气了!”
她说着,盯着那洞口!
上官轩被拉上来!
叶飞已第一时间扑上去,放绳子!
“殿下,快!快点!”
木三抱着妹子,守在洞口附近!“别怕别怕,没事!他动作快,马上就能上来!”
木三突然放下妹子,他抢在叶飞前头,一前一后,和叶飞、以及叶飞身后的两人全都拽住了绳子!
是的,木三看见雪洞那方冰川已有大片大片的冰块雪块碎裂!
时间滴答滴答!
周围众人已本能后退!
萧玥就盯着那洞口!
忽然,一阵狂风夹着碎雪差点吹迷她的眼!
只听轰然一声,木三和叶飞脚下的雪层裂开一个口子!
巨大的震动拉绊之下,他们几人手中的绳子已经脱手!叶飞和两个麒麟卫已经倒在雪地上!
雪山派退后的几个师兄弟大喊:“大家快走!这里要崩了!”
萧玥:我怎么能走!
只见木三整个人差点飞出去,千钧一发间,他的右脚勾住落在雪地上的、绳子上端打好的一个结!
他用脚勾住绳结、向前猛滑行的瞬间,叶飞已奋起,紧紧抓住那绳子的中间!
萧玥也扑上去,死死抱住叶飞的腿!
“哥,你怎么样?!”她声音已带哭音!
是的,他们这边,已经看不见木三的人了!木三悬于雪地断层之间,往下滑出一大截!
他们拽住绳子中间,木三和叶九分别在两头!
风雪太大,萧玥听不见木三的回答!她和叶飞、还有那两名麒麟卫,都不敢动,就死死拽住绳子!
万幸!现在她和叶飞感觉绳子左右两股都有承重!
时间滴答滴答!
风雪中的等待简直快让萧玥发疯!
左边的绳子在晃动!就是木三勾住的那一端!
右边的绳子也开始晃动!是叶九吗?!
萧玥大气不敢出!和叶飞眼对眼!
“叶飞你们抓稳了!”忽听得木三一声大喝!萧玥两人只觉手上一紧!
下一刻,只见木三和叶九从断层底探头!似乎借着什么东西、两人同时发力,一跃而起!
下一秒,木三解下右脚绳结,顺手抄起雪地上的妹子:“走!”
木三抱着萧玥,叶九、叶飞,及两名麒麟卫,他们六人人夺命狂奔!逃离这片雪崩之地!
萧玥听着耳边雪风狂啸!
他们刚跑出那片区域,她就看见前方站着的雪山派众人眼望着他们身后——
仍扮作雪山派大师兄的上官轩看着逃来的六人,不知为何,他在心里轻叹一口气!
二)
萧玥六人于雪崩之地逃得性命!他们这方上演惊魂一刻,前方“仙河画影冰河区”同样惊心!
是的,言子夜一行和雪山派已先行抵达“仙河画影冰河区”。不等雪山派一行人有所反应,言子夜几人就发起闪电战!
他知道上官轩就藏身雪山派,他也知道上官轩想借机除掉他!
这不正好么!你想杀掉我;我也想杀掉你!
就看哪个手段更高明!
之前那上官凌云说后方有变,他要回去看看时,言子夜本有所怀疑的!上官凌云和上官轩外型有些相似!
自十二年前,上官凌云前来颖川做了上官轩的贴身护卫,他们二人也不是没有做过“互换身份”的事!
但上官凌云单枪匹马回返,似乎又打消了言子夜的怀疑!
就如同叶明说的:“走的应该是上官凌云!上官轩怎会独自以身犯险!你会么?
别说你,现在我都不做这事!”
当时目睹上官凌云离去,是叶明手下的阿大亲眼所见!
于是他们就信了!
然而,当他们看见雪山派几名高手环围之中的“上官轩”——
他还是之前那副以风雪帷帽遮去大半张脸的装扮,
但言子夜一见那人那双眼睛,就知道自己犯下大错!
为何要以己度人?!
这人不是上官轩,是上官凌云!
上官轩以“上官凌云”的身份回去半途,独自一人冒雪崩之险,去清除障碍!以身犯险!
而他们杀局已发起!箭在弦上,也不容收回了!
思及此,言子夜冷冷对那装扮成上官轩的上官凌云说:
“雪山派的大师兄,倒是不惜为了北冥皇帝死在此处。
只是你为他死便死了,你身边这些雪山派的高手,恩,像这位下任掌门人选于师兄,都要为你陪葬——
如此一来,雪山派高手便只余留在‘玉女峰冰河区’的上官小五。
他独自一人,想来是撑不起雪山一派了。”
上官凌云:“言皇觉得,你们人多,便能将我雪山派击杀于此?”
言子夜:“七成胜算倒是有的。”
他手一挥,阿大阿二带着那些扮成猎户的杀手便要攻上!
此时于师兄忽然暴起!却不是持剑冲向言子夜,而是飘然跃上一处断掉的冰川残壁——他立于高处,撕开外袍!他外袍内竟然绑着黑火药!
于师兄高声道:“言皇!我知道你们也有人身上绑了这黑火药!且也是我北冥近年来改良出的新式黑火!威力更大!
你们无惧生死,我们雪山派也没什么可惜的!索性今日大家都死在这里!
这后方有雪崩的动静,是那片冰川的祸事!
咱们这里若是引爆这黑火——
后面的人也不必来摘花了!速速逃命才是!”
言子夜身边的叶明气到笑:“还真是小看了你们雪山派!子夜,我们——”
言子夜看了看于师兄,再看一眼上官凌云:
“唉,这一局我们输了。于师兄还请下来。引爆也不必引爆,打也不用打了。
无谓不必要的伤亡。
咱们两方就此讲和罢。
且当无事发生,等后面的人都来了,
咱们接着寻花、摘花,如何?”
上官凌云和于师兄交换目光!于师兄飘然而下!
言子夜叹道:“你们的轩皇尽得人心呐……于师兄,你当初听了我们——”
于师兄:“言皇慎言!那葛文远为一己私心,凭空编造些子虚乌有之说,便想要动摇我北冥国本……他说出的浮妄之语,岂能轻信?”
言子夜也笑:“看来是本皇太过轻信了。这真真假假的,也的确浮妄。真作假时假还真,假作真时真亦假啊。
来来来,此间既无事,咱们接着寻花去。”
他正说着,此时却突起狂风!风力之大,竟让双方人马的眼睛都睁不开。
“大师兄你看!火,火……”一个雪山派弟子高声惊呼!
众人听得轰轰之声,眼前一片白茫之中,突现红光——
只见远处冰峰似在燃烧,滚红岩浆奔涌而出……
冰天雪地之中,那似在喷火的冰峰如同幻境!
岩浆奔涌片刻,一切竟然归于宁静!
除了风雪烟尘,就如同他们双方之前一触即发却最终收手的生死之战,
仿如一切没有发生!
上官凌云除下帷帽,他脸上犹有火烧疤痕!
一片死寂中,众人听这位雪山派大师兄喃喃说道:
“十二年前我便是被这冰川之火伤到……我都尚未走近,一片火光如同幽灵鬼火,舔上了我的脸……
那离奇震惊,连伤痛都似浑然不觉的心境,
至今,不能忘……”
双方人马暗自心惊,心想要不是这一场争执,他们多半便走近了——
岂非丧命于冰川烈火之中?
言子夜也是心中狂跳!心想长生花,果然生在冰火极境!
众人再走得几步,转角便见滚红岩浆淹没于茫茫冰川,
如同萧玥变的戏法一样,
竟在前方生生融出一道之前并无的、奔涌壮美的河流!
此河只应天上来!
众人惊呆石化!
只见眼前突现大片大片并不算高的冰川壁,晶莹剔透、各自被雕琢出不同的形貌,有点像他们来时在路上看到过的雾凇,
正是“琼敷缀叶齐如剪,瑞树开花冷不香”!
而那河中还有咕咕作响的冰泡,
形态各异的冰泡如同浮动的精魅,
在冰层中幻化出令人不能置信的奇境!
纵是自认“也见过一些东西”的言子夜,也觉得眼前之奇境见所未见!
一时看得怔住!
心神俱震、心神也俱醉之时,
似乎方才输掉的那一局,都渺渺如斯、根本不足以心烦了!
叶明只听言子夜喃喃说道:“原来这就是颖川仙河……果然,这样的河,才能被称之为仙河……我之前见过的,不过是北冥人泛泛呼之罢了。
就如同那丫头说过的,
这才是‘见河,却不是河’;
‘你看见这样的河,才知道自己可以在河之外’了。”
叶明又见言子夜失笑:“唉,可惜那丫头不在此处。也如同她自家说的,
没见到这等奇境,
她真是错过了一个亿呢……”
叶明冷哼:“还真是认了妹子!这看见什么好东西都能想起她来!”
三)
被这两人惦记,更“错过了一个亿”的萧玥此时,也和木三、叶九抱团,看着后方崩塌的雪洞冰川壁,生出无数心惊后怕!
她一手一个,紧紧抓住身边的两人!
木三和叶九都感觉到她颤抖的小手!
木三:“莫怕莫怕,我们没事!大家都没事!”
他们不远处,痛失葛先生的燕纬琪面如死灰!
上官轩开口:“大家别看了!此地也不宜久留,我们速速离开!”
木三抱起妹子,一行人加速离开!
因天色已晚,雪山派的几人建议在此区域多留一晚,明日再赶去“仙河画影冰河区”,反正明日赶去,时间还刚刚好。
萧玥几人就选了最偏的一个背风区,准备过夜。
木三忙着给妹子看腿伤,萧玥说:“应该没事,只是扭到了。休息几天就好。哥,你说说,你们是怎么脱险的?
那雪地裂开,绳子脱手!我看见你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我吓死了!
哥,我们这次回去,以后再也不来这种危险的地方了!
美景好看,可命更重要!”
木三:“恩,都听我妹子的。说来这次,还真得感谢你那位孟夫子之前搞的两场比试。
当时绳子脱手,我便知道要糟!
也不知怎么,就想起那第一试里你说过的,‘平衡’!
我就勾住了那绳结,
把自己当作了坠住绳子的一端!冰崖下的叶九,则是另一端!
如此,我们俩才能达成‘平衡’!
好在你们在上面的反应也很快!
我当时只有赌了!赌你们能拉住上面中间段的绳子!
叶飞真是好样的!
也只有借这雪风之力,快速将我坠下,才堪堪拉住了叶九!”
九殿下看着木三,神情复杂难言!
他也开口:“这次多亏了木——恩,多亏了三哥,我本以为要掉下去变成冰尸了,
突然又被拉住了!”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冰锄!
木三略惊:“你把这玩意儿还拿上来了?我的那个都没拿上!”
九殿下:“你当时拿给我,我们一路靠它凿在雪壁上固定身形,
后来更是借力一跃——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顺手拿在手中了……”
萧玥杏眼瞪圆:“哥,你随身带冰锄也就罢了!怎么你还一带带两个?”
木三摸她狗头:“不是你说的,有备无患?这玩意儿轻便,多带一个怎么了?我本想着给你备用的!”
萧玥嗷嗷:“你明明自己也喜欢多搞物资在手!为什么每次还说我操心太多?!”
几人一阵笑闹!
萧玥走开去响应“大自然的呼唤”时,九殿下忽然对木三开口:
“我本以为你不会……这次算我欠你!以后还你!”
木三看了他几眼!幽幽道:“说实话,其实并不想救你——只是你若死在这里,她一定会伤心很久,说不好还会伤心一辈子……
我只是不想看她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