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萧玥失陷北冥御花园的“碧水之牢”,拼命告诉自己心急也无用,这“越狱计划”还得从长计议。
第二日午食后的御花园放风时间,两个高手守卫一左一右在她身侧。
那狗链的另一端却是从铁床解下,扣在了她右脚上。
萧玥发现这狗链把两只脚脚都扣上之后,
走个路竟是分外费力!
这就难搞嘛!
莫说身边这两人还是高手,就是低手,她被狗链困住还能怎的?
于是“路过”楼上孟夫子的“大房间”,她远远就嚷着:“孟夫子!快出来,咱们一起放风了!”
孟夫子出来,提起上官轩就开启“骂骂咧咧”模式!
两个守卫当没听见!
萧玥:“哎,夫子你在这里,真的很有面子呢。”
孟夫子:“有p个面子!有面子才被关在这里!”
两人就在这一层被套了个黑头套,让人带着走了一程。
取下头套时,他们已身在御花园。
萧玥看了看,这御花园显然是刻意被“荒废”了的,主打一个草木随意、没人来。
萧玥和孟夫子坐下。孟夫子喊那两人滚远点!
两人开始蛐蛐!
萧玥:“我哥和叶九已经走了。”
孟夫子一惊:“他们不救你就……”
萧玥:“这事说来话长。先不提他们。这处御花园你以前来过没有?
上官轩说了,就在我那牢房的上方,有一个名唤‘碧水汤池’的温泉池。”
孟夫子摇头。
萧玥:“这个出口也很隐秘,他们连带我们出来都要绕圈。
所以我觉得,这个大圈子外围,可能布下重兵,就凭几个高手,根本无法逃脱。”
孟夫子愣了下!又想了想:“你是说,他们故意让我们觉得只是这个牢本身隐秘,只要逃出牢就好?”
萧玥:“所以说咱们是老乡呢!这个‘碧水之牢’,搞不好有几重防护,是叠加设计的空间密室!
你以为找到出口就能逃出去?!
他们等的就是你逃出来!
等你以为自己在古代的肖申克成功越狱,再把你抓回去!
这抓回去,哪怕一次,就能破了你的心气!”
孟夫子气得不行!“这狗东西!”
萧玥:“所以我就说啊,你这教学水平真的可以!”
她忽然大声:“哎,孟夫子,你问问他们呢,我不能出去,你什么时候能出去?”
孟夫子就问!两个守卫表示,他们也不知道!
孟夫子:“那谁能知道?你们的上司是哪个?报上名字!”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很机灵,主动开口:“哎哎,我们再走远些!两位可以多说会儿话!我们听不到的!”
孟夫子大声地“哼”!看着那两人走远!
萧玥一乐:“所以说咱们是老乡啊……可惜之前不认识你,咱俩这样的,就在种花老家也是个搞事的搭子。”
两人继续蛐蛐!
孟夫子听萧玥说了她的计划后,有点惊了!
“昨日那狗东西来看你,你就决定这样干了?”
萧玥:“你那小轩轩一脸不怕我哥和叶九来找的样子,我就知道这越狱没那么容易。他如果一直在颖川,我铁定是逃不出去;
好在他明日一早就要出发,去实现他‘天下共主’的野望。
他走了,我才有机会。
虽然要付出很多时间和耐心,
但成功机率也相对高啊……
唉,就是不知道,我哥和叶九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孟夫子给她一个白眼:“还操心那两个男人呢!他们都丢下你跑了!”
萧玥去挽她孟老哥的手:“是啊,还得我孟老哥对我好!这叫一个不离不弃!”
孟老哥:“别!别!我惹不起你们这些小姑娘!”
萧玥一乐!她忽然说:“我说真的,张清华当年不选你,不是你不够好,而是她太想搞事业——你我也知道,像他们这个时代,她当年不嫁皇子,她根本没法搞事业。
相信我,她如果跟你去了现代,
她不会选什么姓叶的,姓韩的,她会选你。”
孟夫子眼睛突然一亮!“真的?你不是哄我的?”
萧玥:“我哄你做什么!你想想,姓叶的就不说,姓韩的说着爱她,还不是转头娶了她妹子?还生了儿子?
只有你为她终身不娶!
你信我!当年我金殿自证,她在殿上托我给你带话,
当时她脸上那神情——
唉,我觉得她最爱的是你。”
孟夫子愣了愣:“那你说,我要不要回东越去看看?看看她?”
不等萧玥回答,他自己又说:
“算了。我还是不去。你们这些心眼多的女人都惹不起。
我就信你这话,我就呆在北冥,做着她原来爱我的梦,一直到死,也是好的。”
萧玥:“以后回不回去看,当然由得你。不过这次——”
她忽然觉得不好意思:“你帮我逃走,我却没法带你也走。上官轩回来,万一迁怒于你,这人情我怎么还?”
孟夫子:“你觉得他会怎么对我?”
萧玥有点迟疑:“我觉得这个心眼多的男人,你是惹得起的——
但我又不敢百分百保证……”
孟夫子反倒有点高兴了!
“哪个要你百分百保证!你也觉得他心里有我这个老头子哈?昨天他跑来,还说了一句‘视我如父’!
我其实还真有点高兴!
但又怕是他哄我!我在自作多情!
现在你也这样觉得,
那我就放心了!”
萧玥:“!!!”
二)
萧玥每日放风,就从御花园带一朵花回去。
这时间过得又快又慢!突然就有一天,她发现桌子上或干或萎的花,竟然也有十来朵了!
而与此同时,言子夜已星夜兼程赶回国都栎阳,面临他此生最重要的决定!
东越皇帝叶玄亲征,大军不日就将抵达山海关!
南湘,福王府在上官轩的支持下,启动宫中暗棋,废现任太子,现任国主过继燕瑾瑜,立为太子,代理国事!
燕瑾瑜上位后第一件事,便是全力回报上官轩,从南北大运河发兵,声援北冥与东越的攻伐西昌大计!
犬戎方面,上官轩与言子夜均派人联络过,但萧氏皇族意向未明!
而早已走过入云山道,经惠州,直插山海关的木三叶九一行,在萧玥数到桌上第二十朵花的时候,两人已抵达秦皇郡木家的别院,并在那里见到了早已提前驻扎在此的木丹青!
眼见木三经过了北冥一行、整个人的气质已凛然不同,木家老爹木丹青看着昔日小儿子上前拜见,口称“义父”,竟然有点失语!
是的,木家代为抚养东越襄王之事已在军中高层传开!前几日他两个大儿子听说时,都炸了!
他半晌才说了句:“你妹子呢?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木三也失语了!
一旁的九殿下:“岳父大人勿忧。小婿向您保证,我会找回玥,把她带回天雨坊的。至于这位——”
他看一眼木三,犹自恨恨:“这位东越襄王,他心里是没有他妹子,只有他的富贵权势的!”
时间轴回溯至二十余日前!北冥鸿胪客馆!
是的,在木三拦下叶九、决定按原计划出发的那一时,他就亲口说出了他和玥瞒着叶九、“他是他亲哥不是她亲哥”的事!
九殿下彻底呆了!叶飞都呆了!
九殿下气炸!连叶飞都怪上:“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是不是?玥知道,叶飞你也知道!都拿我当傻子是不是?
木三!你们瞒着我,是要悄悄抛下我,你和她,就你们两个回云州是不是?
她在那雪洞里还说,说她最爱的是我!
原来都是在骗我!
她最爱你,对不对?
她一早就说她喜欢她哥!让我别小气!别逼着她选!
她那时就知道你不是她亲哥了,对不对?
木三,我要杀了你!”
他要扭断木三的脖子!
木三不避不闪!
叶飞死死拉住九殿下!
九殿下盯着木三!他先失他家玥,后听“木三是他哥不是她哥”的噩耗,双重重击之下,他要疯了!
九殿下就听木三淡淡说道:
“她那时并不知道。应该是在云州才猜到一些。
但是九弟,你在夕照山上也见过‘梦里’的木千玥,在幽州鸿胪客馆,她故意装傻,你还说要把木千玥赶走,她才能回来——
所以,她本来就不是木千山的妹子。你难道不清楚吗?
还有那什么,她最爱我的话,
你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
你在鹰愁涧上要取她性命,
她不但没怪你,吃个鱼都还要给你带回一份,
你说她最爱的是我?
这话你信吗?
你不过就是想杀我,找什么借口呢!
不过你记住——”
木三忽然笑了!
九殿下:“你笑什么?我记住什么?你给老子快说!”
木三直视叶九的眼睛,一字一句:
“我活着,她最爱的,未必是我;
我死了,还是死于你手,她最爱和唯一爱的,就只有我了。”
九殿下觉得自己真要疯了!
他脑子里现在有无数个玥!每一个玥都很鲜活!每一个玥他都舍不得!
忽然之间,他就泄气了!
他松开手,呆呆地说:“所以你那时,那雪崩的时候,你是真的不想救我,真的只是为了她,才救我的,是不是?”
他看看叶飞:“小飞,你说,我今日如果也为了她,不杀他;我们两个,哪个才最爱她呢?
她之前那么早就喜欢她哥,是不是因为那个时候,
她觉得我还不够喜欢她?
我以为我很喜欢她,其实并没有我以为的那样喜欢她?
那天鹰愁涧上,我杀了萧纵,我以为她死了——
可你知道我为什么愣住,没有跳下去陪她吗?
那个时候我就隐隐感觉到了,
她为什么那么喜欢她哥的原因。
我怕我跳下去,追上她,她也不肯原谅我……
所以,我才愣住了……”
叶飞:“殿下,二小姐是喜欢你的……”
九殿下转向木三:“鹰愁涧的时候,你说得对,我没想过她也会害怕。我那时还不够喜欢她。可我改了。在那个雪洞的时候,我就很喜欢她了。她也感觉到了。
木三,我决定不杀你了。
等我们找回她,让她决定吧。”
三)
时间轴重新切回正轨。
秦皇郡木家别院。
面对叶九“他只顾着自家富贵权势、不理妹子死活”的指控,更加还有木家老爹在场,木三不急不徐,看着木老爹:
“义父,此事说来话长。不过妹子我一定会找回的,您且放心。
家国家国,家虽然放在国之前,但家国一体,现在国有大事,
咱们身为武将,还是听从君主号令,先把国家的事做好了,
家中的事,自然也会找到解决之道。”
木丹青叹口气:“唉,你从小沉稳,你这样说了,我自然是放心的。不过这次陛下怎么就亲征了?还是和北冥上官合作攻西昌?
我前日去见了燕元帅,也说起此事。你们从北冥回来,那上官轩,真的得了南湘?你们且说说呢。”
木三就和木老爹说了说。
木三一行就在木家别院住下。晚间用饭,看着那叶九还是时不时就要在木老爹面前刺一刺他,木三只好当没看见。
话说这一路上,就算有了“我是你哥”的东越襄王身份、以及木二的密信“镇压”,叶九那一脸“就想咬死你”的忿忿,就不要太明显!
别院木三的寝房。木三在房中睡下,就算这一路奔波劳累,他却总也睡不着。
木三索性开了窗,望向窗外,这秦皇郡风雨欲来的沉沉黑夜。
窗外无月。他想着玥。
还有叶九当日在颖川鸿胪客馆那句“木三,我决定不杀你了。等我们找回她,让她决定吧。”
“让她决定吧。”木三想着这句,喃喃念了出来,忽然他就低低地笑了!一个人想着想着就笑了!
他笑着自语道:“唉,我的好九弟,让她决定?你莫非对那小混蛋还有什么幻想不成?那小混蛋早在云州,就明明白白告诉过你,她的决定了啊。”
木三想着,那小混蛋,有时真是有点可恨!就很难对付!
早在他和她还是“木家兄妹”的时候,面对他的试探,她“不主动、不拒绝”!她还装傻问他:她是不是太贪心了?
她非要听他亲口说出,他是心甘情愿的!她没逼着他!她才安心!
那时他就知道,这小混蛋太难对付了!她和他之前遇到的所有女子都不同,她就明明白白让你知道她的贪心!她的自私!甚至,她的无情!
是的!木三能感觉到,若是当初他有一点点对她“贪心”的嫌弃与反感,她会立即收回一切“他们不应该有的感情!”她会做一个他最正常的“妹子!”
木三知道她做得到!因为他如果决定收回,他也能立即收回!就像她一样!
但做得到,并不等于“要去做”啊!
他怎么收回呢?
他怎么能收回?
她难对付,可她同时又那么好对付!
给她买个包子、送个木簪子,她都高兴得要死!
那心眼儿多的江家姐妹刻意与她交好,那江晚亭可怜兮兮求一求她,她就义无反顾去帮忙!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她脑子像是时灵时不灵的!
她是神探的时候,木三觉得自己爱煞了她沉着冷静的小表情!还有她恍然大悟、看破凶手诡计的时候,那小脸上明明白白的“我是不是很聪明?你快来夸我呀”的小得意!
还有那一声一声的“哥”,
木三从一开始就觉得很奇异,一个人怎么能从一个字里,让你听出那么多她的情绪、她的想法的?
哥!
我哥!
哥!
有时是清脆悦耳的;有时是极轻极淡的,就像一个鼻音哼出来的一样;
有时又是刻意大声的;
有时是刻意大声还加了娇嗲的;
有时就是平平淡淡,却莫名听着心动;
不过很多时候,她喜欢带着一点点上扬的小尾音!哥~~~~
她那样眉眼弯弯地叫你“哥~~~!”你就觉得,你想听,你就想听,早也想听,晚也想听;
吃饭的时候想听,走路的时候想听,
梦里,也想听!
后来,两人互明心意,有了耳鬓厮磨之后,就有了另一些娇娇软软的“哥~~~”
那时候,你就想着,怎么样才能长长久久的,一直听下去才好呢……
唉,木三站在窗前,立于夜风中,想着那可爱可恨的小混蛋,长长叹了口气。
她还常抱怨他这当哥的pUA她,把她哄得找不着北——
木三心说,你才把我哄得找不着北了啊,从当年那澎泽居的桃花树下,你一路哭嚎着扑过来、一头扑进我怀里……
是!当年5岁的小千玥也曾经在我怀里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
当时还是少年的我,很嫌弃!
你也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我同样嫌弃!
可是为什么,当你仰起小脸看着我,
我就鬼使神差地说了那句“唉,就这么喜欢你哥啊……”
从说出那句话,我就知道,我不可能把你当成当年的小千玥了。
后来我很快就感觉到,你也并不是当年的小千玥——
确定了这一点,我对你的感情,
就更没法收回了……
木三思绪暗涌,望着沉沉夜空。他忽然再度自语:
“鹰愁涧之后,你对我说,你很不喜欢当一个总是需要王子去救的公主。夕照是一次,鹰愁涧又是一次——
所以,玥,这一次,我不去救你,你自救吧。
哥等着。
等着,你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