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大哥，怎能不认？都是一家子骨肉兄弟，原先我跟在皇兄身边也学到了不少，受益匪浅；若不是我自身难保，其实早就应该过来探望的。”
魏衍之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是么，那就好，我还担心你怕被我连累。”
“皇兄哪里话，你我兄弟本不用这么客气。”
“你尝尝这茶，虽不是什么新茶，但也是我收藏的上品。”
“皇兄这里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
“哪里是最好的了，眼下我命如浮萍，也不知父皇最后会怎么处置我，被折降为亲王，还不给封地，这一连数道旨意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我听说最近庄王很冒尖，陛下有重用之意。”
魏长山一语落下，阴恻恻地去看左侧的客人。
庄王近来称得上风光无限，甚至可以说独占鳌头。
就连幽居在此的怀王都听说了，可见他名声够响。
魏衍之搁下茶盏：“七皇兄被父皇冷落已久，近来才被看见，大约是看在从前徐妃的份上才有这样的恩宠吧。”
“也是，我母妃已故，你母妃无能，如今后宫中又是那安妃的天下，就连昭贵妃都与她交好，你我真是步步退后，节节败退，再不能与从前相较。”
无能二字深深刺痛了魏衍之的心。
自己明白是一回事，被别人当面点破又是另一回事了。
别看魏长山如今只是亲王，但骨子里的居高临下是改不掉的。
这也是魏衍之最讨厌的一点，没有之一。
“我还听说了一件事。”魏长山没察觉到他的异常似的，继续说，“听说玉胭楼的老鸨戴妈妈被你救了，有这么回事么？”
魏衍之呼吸一沉，猛地抬眼：“皇兄这话是何意？什么戴妈妈，我从没见过什么戴妈妈，玉胭楼一事后这老鸨不是应该被皇兄处死才对，怎又与我有关了？”
“戴妈妈是个人精，能将那么大的玉胭楼打点妥当，在那些非富即贵的客人间长袖善舞、迎来送往，她必定绝顶聪明；这也是我一开始没能抓住她的原因，这老东西滑得跟泥鳅似的，根本捉不住。”
“还好有你，居然发现了戴妈妈的下落，不知她现在何处？我有些话想当面问问清楚。”
魏长山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九弟该不会不愿意吧？”
“不知皇兄听谁说了这些不实谗言，我哪里有什么戴妈妈的下落，真要有，第一时间就会来告知皇兄，这是皇兄的人，我留着作甚？”魏衍之无比镇定，眼神都没躲闪一下。
“不过依我的意思，这样背主的刁奴就该乱棍打死，也是皇兄你太好心了，对她太纵容信任，怎能将那么大一个玉胭楼全交给她？哎……”
魏长山收回视线：“是啊，是我疏忽大意了。”
话题戛然而止，魏衍之继续品着茶，又点评夸奖了一番现在的怀王府。
虽亲切热乎，但总少了点温度。
魏长山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很少说话。
那眼神若是看别人，怕是能看的那人浑身寒毛直竖。
也就魏衍之了，能平心静气，毫无破绽。
又坐了一会儿，瞧着时辰差不多，他便起身告辞。
魏长山淡淡道：“九弟自行离去便可，请恕大哥身子不便，不好相送。”
“无妨，皇兄歇着便是，有空我再来探望。”
好一番兄友弟恭，像是一切风浪都未来过似的。
约莫半炷香后，一管事进来回话。
“如何？”
“正如殿下所料，景王殿下离去时脸色很不好看，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有，到了府门外，咱们府里有个下人上前与他攀谈，却被景王打了回来。”
“噢？是谁这样胆大？”
“不过是府里后来采买来的奴仆罢了，瞧着不起眼，大约是看景王衣着富贵，品貌不凡，想要另攀高枝。”
魏长山把玩着手里的茶盏，寒意入眉心：“这样不忠的奴仆留着也没什么用，送了吧。”
“殿下的意思是……”
“别闹出人命来，送到本王看不到的地方去。”
“是。”
此刻，被提到的奴仆胆战心惊地回到了屋内。
他不是旁人，正是郑时。
如今乔装打扮又潜入怀王府，又来到那个让他日夜噩梦的男人身边。
要不是方忠序许诺给的东西多，他真不想来冒这个险。
在怀王府暗伏多日，连景王的影子都没瞧见，方忠序让他转达的话也没带到，多待一日便是多一日的风险与煎熬，郑时已经忍够了。
今日终于见到景王的座驾，他哪里能错过？
便赶在魏衍之上马车之前，壮着胆子上前说了句：“景王殿下，方大人有话让小的带给你，事关冯钊冯大人的，原先冯大人是为您办事……”
话还没说完，魏衍之就满脸发黑，怒斥两句，随后身边的护卫将郑时打了一顿。
得亏是在怀王府门口，魏衍之还不想闹得太凶。
见郑时被揍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便让人停手。
横竖一个小厮，他还不把对方放在眼里——最重要的，魏衍之觉得这是怀王故意抛出来的诱饵，故意让他露出端倪的。
郑时强忍疼痛，自己上了点药油。
屁股还没坐热乎，外头闯进来几个护院，拿了他就要走。
见这些人凶神恶煞，下手毫不留情，郑时突然明白了什么，奋力挣扎。
就在对方要堵上他的嘴时，他再也顾不上许多，高声呼喊：“告诉殿下，我是郑时，我是郑时啊！！我没死！我可以替殿下治病！”
很快，管事去回话，又将满身是伤的郑时带去了魏长山的面前。
再次面对这青面獠牙一般的阎王，郑时匍匐在地，跪得缩成一团，战战兢兢。
“你竟没死。”魏长山很是意外，“真是命大，算你有点本事，你为何要在府门外拦住景王？你与他——说了什么？”
郑时额头上冷汗直冒，几乎迷了双眼。
喉间发紧，他四肢无力。
跟在魏长山身边久了，他很清楚这位爷的秉性脾气。
死在魏长山手里的人，怕是数都数不过来。
一边是魏长山，一边是方忠序，好像那位温和款款的方大人更好说话一些，郑时立马有了抉择。
“是、是方大人让我来与景王殿下传句话，是关于、关于……冯钊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