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妹妹这话就不对了,只要是陛下赏赐的,都是天降的宝贝。”兰妃很是温婉得体地拍着马屁,“你不如拿出来与我这块墨玉对比一下,也请陛下给你拿个主意,做成什么纹样的玉珏会更配妹妹你的美貌。”
“这……”
“兰妃说得对,正巧朕这会儿有空闲,难得有这样闲暇得趣的时候,你赶紧拿来。”皇帝也来了兴致。
安妃飞快垂眸,又抬眼眨了眨,看向兰妃的视线似乎有些奇异的埋怨。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臣妾哪有不从之理,还请陛下与姐姐稍等。”
安妃碎步退下,进了更深处的寝殿。
不一会儿,她拿着一宝匣出来。
宝匣打开,里头赫然躺着她刚刚佩戴过的璎珞玉珏。
那透明的玉质与那鲜艳的一点红是那样明丽。
“这是……”皇帝蹙眉。
兰妃忙道:“陛下想不起来是何时赠予安妹妹的么?”
“陛下您忘了?前几日在紫云殿,景王殿下献了一块宝玉给陛下,正是这个呀。当日臣妾就在陛下左右伴驾,臣妾夸了一句这玉质特别,瞧着欢喜,您就将这宝贝赏赐给臣妾了。”
安妃面上微红,“臣妾念着陛下待臣妾的一片柔情,便亲手打了璎珞,将其嵌在上头,戴在身上。”
“是有这么回事!这么说来,这璎珞是你亲手做的?”
“女儿家都会的呀,只是臣妾的手艺远不及宫中绣娘……叫陛下和姐姐看笑话了。”安妃娇羞婉转,又到了兰妃跟前深深拜倒,“多谢姐姐赠玉,妹妹还想着这玉珏形单影只,未免显得凄凉了些,今日得姐姐所赠,总算能成双成对了,妹妹感激不尽。”
语毕,她恰到好处地抬眼,冲着皇帝娇媚一笑。
兰妃:……
这不就在告诉兰妃,她和陛下才是一对。
甚至连证明他们是一对的美玉,都是兰妃亲手送上的。
一为透明无暇,一为深邃乌沉,刚好代表了阴阳两色。
皇帝也赞不绝口:“难为兰妃想得这样周到,确实该谢。”
兰妃笑得干巴巴:“陛下与妹妹欢喜,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送出去了一块上好玉籽,却什么效果都没有,兰妃此刻的心情真是复杂至极。
皇帝又与两人说了几句,便起驾去了紫云殿。
“姐姐这是何必呢。”安妃远眺着皇帝的銮驾渐行渐远,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
“姐姐一开始就怀疑那块玉是景王殿下送给我的吧,所以才有了方才一番试探,恕我直言,你实在是太莽撞了。”
安妃连连摇头,“若有个不慎,引起陛下的疑心,你害了我就算了,可是会害死你的亲生儿子的。”
“你——”
兰妃没想到对方如此直接,一张俏脸煞白,“既如此,你为何还要在我跟前装腔作势的演戏?”
什么心爱之人,分明就是故意让她起疑。
“姐姐这话我可听不懂了,妹妹哪里说错了,姐姐尽管提出来,妹妹虽粗鄙,但也会尽力改正的。”
兰妃深吸一口气:“你最好不要打景王的主意。”
安妃微微笑道:“妹妹自然不会,姐姐可要把自己的儿子看好了,别让他再来我的荣华宫。”
说完,她便下令送客。
兰妃高傲惯了,哪愿继续待着。
出了荣华宫,她心绪不安地回想着方才听到的每一句话。
“再来她的荣华宫……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兰妃呢喃着。
耳边传来贴身宫女的安慰:“娘娘,别往心里去;安妃娘娘八成是故意这样说的,好让娘娘您胡思乱想,您可不能自乱阵脚。”
“说得对。”兰妃又镇定下来,“我儿怎么可能去荣华宫?”
魏衍之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母妃与安妃的恩怨。
一路磕磕巴巴到今日,陷害、利用、欺骗、血腥……她与安妃之间早就被这些铺满,绝不可能真正和平共存。
作为他的亲生儿子,魏衍之一定会站在母妃这边。
一定!
兰妃松了口气:“回宫。”
周江王府,盛娇归来。
府里早就备好了热茶热水,她更衣沐浴,洗去了一天的紧绷与疲乏。
又睡了一会儿才起身,盛娇换上了轻便舒服的一身衣衫,坐在梳妆镜前,身边的丫鬟替她梳着发髻。
长长的青丝垂地,如瀑布一般润泽。
她揉了揉太阳穴:“梳个简单点的髻儿便好。”
今日横竖不再出门,戴了大半日的玉冠,勒得她头皮疼。
丫鬟们领命,不消一会儿便给盛娇梳了个清雅的灵蛇髻,又簪花配钗,显得她整个人如出水芙蓉,清丽无双。
不知何时,她身后的丫鬟尽数退下,江舟的身影倒映在镜中。
盛娇抬眼,对着镜中的男人轻笑:“回来了?”
“嗯,回来了。”
“你今日可还顺利?”
“都挺好,替陛下办差,日日如此。”他抬手想去摸一摸她的鬓角,却又怕弄乱了似的,赶紧收手,“我听说了,今日你在朝堂上大放异彩。”
“哪儿有那么神呢,其实我都怕死了。”她苦笑道,“你是不知晓,那些大儒名士哪一个都不是好对付的,一个个才思敏捷、逻辑分明,只要我露出一点点破绽,怕是会在朝堂上被他们围攻。”
“所以才说你厉害,当着那么多人,居然半点不露怯。”
“没法子,都走到这一步了,我说什么都不能前功尽弃吧。”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又絮絮说起了今日的所见所闻。
江舟的,盛娇的,原本并无交集的时间线在二人的互相分享下,渐渐重合。
入睡前,她收到了宫中传来的消息。
一张小小的纸签子上写了短短的一句话。
盛娇看后,黑眸越发深邃:“这兰妃……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沉不住气啊。”
“怎么,你打算向她出手了?”
“我不会留着魏衍之,那么失去唯一依仗的兰妃根本不用我出手,自己就会撑不住;只是我没想到,安妃不过略施小计,这兰妃便上钩了……”
她半讥半笑,“也怪她自己,谁让她将儿子教成这个样子,唯利是图;眼下对他更有用的,是安妃;纵然兰妃是母亲,也一样会被割舍抛弃,就看她愿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