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间的碰撞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周遭圆轮上散发出的翠色光辉,凝聚出玄妙奇异的花纹,阴阳漏刻位于其中,随着齿轮的转动,下半部分的砂砾正缓缓向着上半部分倒流,刹那间,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蓦然生出,刘毅明白,这是时间正在减缓,甚至几近于停滞。
“就是现在!”
刘毅不敢怠慢,忙将五行晶石祭出置于周身,同时眉心竖目亮起道道彩光,五行龙鳞当即飞至头顶,与五颗晶石上下对应。
这时,又是一种玄妙之感升起,刘毅知道,这是龙鳞与晶石五行正在共鸣,前言说过,它们二者虽都蕴藏五行之道,但龙鳞的五行与意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看做精神五行,而晶石的五行却是更加实质化,即实质五行,这二者一虚一实,正对阴阳,是而一经遇见,自然会产生共鸣。
共鸣之时,阴阳五行交融,其蕴藏的道便会如漫溢之水,不复之前的牢不可破,轻而易举就能领悟,这是刘毅在经历前一次参悟土行之道后所想出的绝佳对策,也是现在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不过办法虽然有效,可却需要时间,远不如顿悟或是醍醐灌顶来的要快,但刘毅没有选择。
而随着龙鳞与晶石的共鸣,天地万物构织成一幅绚烂的画卷,在眼前缓缓铺开,日月山川、江河湖海、花鸟虫鱼、人兽鬼灵,无一不缺,无一不细。
下一刻,这幅画卷倏然消散,天地一片夜色,不消半分,点点光辉又是凭空浮现,汇作漫天星汉。
刘毅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壮阔,但又觉得它似曾相识,是什么呢?是那深邃神秘、生命眨眼即逝、死亡悄然结束、危机与美丽共存、开始与终端同在的浩瀚无垠的宇宙,亦或是对与错、黑与白、矛与盾、混乱与秩序、光明与黑暗同时存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并不断运行的混沌。
“这就是……道吗……”
刘毅从未觉得有一样东西能让自己这样痴迷,他忍不住抬手去碰,却又担心这一切是镜花水月,只要碰到便会不复存在,正自犹豫之际,宇宙骤然崩溃、混沌突然消亡。
“不好!仙力用尽了!”
漫化的惊呼让刘毅顿时回神,忘了我阴阳漏刻,见其果然光芒黯淡,眉头当即锁紧,
“怎会用的这么快!它的耗费也太大了!”
“现在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
漫化甩了甩虎头,向着轻颜道:
“你身上的仙力能够支撑多久?”
轻颜神色凝重,也不答话,只手掐法诀,打出一道精纯仙力送入阴阳漏刻之中,可她的仙力太过弱小,竟是连齿轮都未曾转动,便彻底耗尽。
“这……”
刘毅刀眉紧锁,暗自思虑一阵后,向着漫化道:
“难道现在放映的动漫没有在赚取声望点?”
漫化明白刘毅的意思,将头轻摇,回道:
“池满难溢,月盈则亏,人就那么多,短时间内,很难令声望点暴涨,不过,或许有一个办法……”
说着,漫化看向轻颜,刘毅微愣,猛然明白什么,
“轻颜,我记着你是可以将眼前发生的事都记录下来并传输到每个子法宝上吧?”
轻颜点点头,她自也明白了刘毅的意思,故而略有忧虑道:
“诸位夫人毕竟都是待嫁的闺阁女子,这般做……”
“无妨!”
刘毅摇了摇头,嘴角不觉上扬,
“道隐无名,道虚无相,这算的什么!
况且,她们个个都非是寻常女子,岂能被些许陋规陈俗岂能束缚!你放手去做便是!”
闻听此言,轻颜不由颔首,再不犹豫,挥手祭出风月宝鉴,其上闪过一幕幕画面,正是自踏入神龙岛后的众人所历经的一切。
“轻颜,就放现在的!”
待画面定格,其上赫然是日月悬空,山河做局,众生为子,一方群妖齐聚、狰狞肆虐,端的是煞气冲天,另一方则甲胄齐全、飒爽利落,恍若是群仙降世。
与此同时,两家墨轩阁中的子法宝 同时亮起金光,霎时间,白华盛放,照亮了夜幕将去的天空。
这突如其来的一遭,将京城与金陵彻底惊醒,好在人们也是见怪不怪,只当是放映新的动漫,可当看清空中的画面时,却又觉不对,这分明与之前的不是一个画风,更像是真人。
“陛下!”
夏秉忠公鸭似的嗓子响彻了整座长乐宫,秉烛夜谈的皇帝父子远远听见,心下当即升起不快,琰武帝与文雍帝使个眼色,示意他该好好整饬,文雍帝暗下虽是同意,面上却不做回应,毕竟他深知,以夏秉忠的性子,几乎不可能君前失仪,除非是遇见什么惊天大事。
“难不成又有妖邪作乱?!”
想到这儿,文雍帝再也坐不住,而琰武帝也想到了这点,父子二人同时起身,齐齐向着大门走去,旁侍的戴权心下虽惊,但极有眼见的带着两个小太监将门打开,而夏秉忠恰好一个猛子蹿进来,直接跪地,也不见礼,直接喊道:
“陛下!公主殿下出现在了天上!”
“公主??榆阳!!”
二帝瞬间猜到夏秉忠说的是谁,也不废话,径自出了宫门,却见天上映出一幅巨大的光幕,比起以往墨轩阁的怕是大了百倍,而榆阳公主就在其上。
“这!!”
饶是二帝见过大风大浪,此刻也有些不知所措,光幕上的情形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壮阔瑰丽的日月山河棋,狰狞恐怖的群妖,英姿飒爽的众女,高悬日月之下、遥遥对立的一人一妖,这一幕幕无不在震撼他们的心灵。
好在二帝非是常人,只是瞬间便意识到这恐怕是正在发生之事,是刘毅通过大手段特意将其展示出来,
“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仅仅是夸耀?”
二帝对视一眼,将这个猜测否定,他们清楚刘毅的脾性,绝不会无的放矢,尤其是以炫耀为目的来肆意张扬,
“那会是什么呢……求助?!!”
这样的猜测一出来,二帝心下大骇,只觉不可能,但见光幕上群妖狰狞之状,却又拿不准主意,稍一思量,便要召群臣商议,其实也不用二人传旨,京城内的大小官员见到天上一幕,早就齐齐向着皇宫本奔来,而最先到的,自然是雍国公侯莫陈庚。
二帝见雍国公来到,似是寻到主心骨,齐齐迎上,琰武帝与他相交莫逆,直接出言问道:
“老伙计,你觉得天上是怎么回事?”
雍国公略一躬身,沉声回道:
“依臣之见,劣徒正在与群妖斗法,不过他没出手,反而与另外一个妖怪对峙,想来他们是达成了什么约定,或者说,他们是在对赌!”
“对赌?”
二帝对视一眼,与妖对赌,这等事怎么看都觉得荒唐,但刘毅不同,他的胆大是二帝领教过的,是以倒是信了这个猜测。
“那,”
文雍帝眉头微蹙,死死盯着天上的光幕,目光扫过众女,最终停留在了贾迎春身上,
“宣武伯与妖怪赌的什么呢?”
“象戏!”
琰武帝却是先开了口,他是马上天子,自然看的出日月山河棋中蕴藏的金戈铁马之气,
“你看,他们脚下的山峰共计三十二座,星罗棋布,以五二九阵型排列,又有九横十纵的大河相交,当中以赤焰隔开,必是象戏无疑,而象戏本就是军阵演化而来,依朕看,宣武伯与妖怪比的是军阵,而且,”
说着,琰武帝指向空中,凝声道:
“那大河之中分明还有妖怪,若要赢,只有正面击溃对手,所以,这场棋局恐怕是以性命博弈,也就是……”
“生死棋!”
文雍帝长处一口浊气,他看过《仗剑走天涯》,自也知道生死棋是什么概念,心头顿时压上一块大石,
“榆阳,千万不能有事啊!”
身为父亲,爱护女儿是本能,但作为帝王,他要思虑的就更多,比如这众目睽睽之下,榆阳公主若是有何不妥之处,那丢的就是皇室颜面,败的可是大衍国体。
雍国公看出文雍帝的担忧,劝慰道:
“陛下安心,我那徒儿虽然胆大,但行事还算缜密,既然敢让公主上阵,必然是对她有足够的信心!”
文雍帝点点头,心下稍安,又瞧了光幕,指着上首之人问道:
“爱卿,不知那坐镇将位的女眷?”
“是小荣国公的孙女,现一等神威将军贾恩侯的庶女,唤作迎春。”
雍国公心下也是奇怪,他与贾迎春有过几面之缘,以多年的阅历来看,对方的性子绝不适合坐镇中军,偏偏刘毅却让她作为统率,
“难道其间又出了什么变故?”
雍国公眸光微闪,右手不自觉捋过长髯,待看清全局之后,猛然觉察到什么,沉声道:
“看来这一场棋局我们胜面不大!”
“哦!!”
二帝一惊,齐齐看来,雍国公摇头一叹,凝声解释道:
“以劣徒的性子,能亲身上阵,就绝不会让女子犯险,而现在却高居空中,与另外一妖对峙,想来那只妖怪实力极为恐怖,他没有把握应付,才不得不让女子上阵。
至于贾家二女,说实话,她的性子木讷,并不适合统率大军,在臣想来,这些女子中能统兵的,唯臣的两位义女——棠溪涓云与郑采荷,她们一个熟读兵法韬略,一个受奇人授艺,自有真本领在身,次之也是那苏荃。
可劣徒偏偏选中她,除却当中发生什么变故,令其性子大变,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敌人的实力太过强大,强大到所谓的谋略根本无用,只需要强者来对敌!”
听到这番解释,二帝心下大感不妙,抛却那些龌龊心思,刘毅一行人是受了圣旨出征东瀛,若败,对大衍的颜面绝对是沉重的打击,何况从心底而言,他们并不愿意刘毅失败,毕竟还有白莲教这个强敌在侧。
“当真只能以力取胜?!”
琰武帝尤不死心,身为御极天下数十年的帝王,极少事能够让他吃瘪,尤其是在武功,他的一生极为辉煌,向来只有他以力压人的份儿,哪里有敌人反压他的机会。
而熟知自己老朋友脾性的雍国公并没有立即答话,而是静静看着光幕,少倾,方才答道:
“战场多变,那就要看她们能否抓住机会!”
二帝明白这是笼统之语,但眼下他们不清楚状况,也只好静观其变。
“看来你是遇见了难题!”
雍国公心下暗叹,他与刘毅相处不多,却十分了解自己这个徒弟,性情果敢但又拖泥带水,有急智而少大略,兼听明暗却刚愎自用,是个极为矛盾的性子,若是顺境,一身拳脚不得施展,若是逆境,反而越挫越勇,眼下情形虽不符常理,但却在其行事风格之内。
“用一个不适合的人来统领大局,是因为这场棋的胜负在棋盘外吗,又把这一切告知我们,是为了求援?为师又该怎么帮你……”
种种猜测在心间闪过,雍国公始终抓不住脉络,忽然,光幕发生了变化。
却见棋盘之上,豹猫发动了命令,当中一座象征着兵的山峰,即半妖地念儿向着岩浆河道逼近了一步。
“攻兵?是打算试探?”
象戏当中,开局第一步攻兵,而不是选择动马、炮、车这样机动性更强的棋子,绝对概率是要试探,但雍国公却觉得对方并非在试探,
“拥有压倒性的实力却选择试探性的打法,打算狮子搏兔?不对!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老伙计!”
琰武帝忽然开口,嘴角微微扬起,饶有兴趣的说道:
“不如你我也来对弈,就用这盘生死棋!依朕来看,那贾家二女必会飞象来防御!”
“飞象?”
雍国公还未开口,文雍帝却是奇道:
“父皇,敌我实力悬殊,防御无可厚非,但为何是飞象,而不是跳马,可攻可守呢?”
“臣以为她会进卒!”
琰武帝还未解释,雍国公抢先开口,嘴角微微扬起,即使站在两代帝王面前,依旧难掩其气概。
“哦?”
熟知老朋友的琰武帝明白,自己的老部下动了真格,抬头一看,果见迎着当头兵的,是当中卒,是一位身披金色重甲,右手持盾,左手持棒的柔美女子。
“双儿?”
文雍帝是听榆阳公主提及过双儿的,是以清楚她的来历和本事,
“她打头阵?这是打算?”
“炼神返虚境打头阵?!她不打算防守?是要吃子?!”
雍国公忽得惊呼一声,二帝齐齐一愣,
“吃子?”
“是,就是吃子!”
听到这个肯定的回答,二帝暗自稍一思忖,当即明白过来,生死棋到底不同寻常棋局,敌方少一子,己方便安全一分。
“这个妖怪看起来似乎并不强,她应该能拿下吧?”
看清地念儿的模样,二帝暗自犯起了嘀咕,毕竟那种身大气缩的,多是外强中干,可双儿的本事到底如何他们也不甚清楚,只能看向雍国公。
“这个妖怪……似乎有些奇怪!”
雍国公眉头微蹙,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地念儿身上除却妖气之外,还有一股强悍的黑气,此外,那种独属于人的气,也掺杂在其中,
“这到底是个什么妖怪!气息这般杂乱!实力也难以辩清,看来麻烦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