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宏也没有想到这个同母异父的兄长会把他找回去。
当时整个北狄对于这位兄长的评价都是暴君,残忍,嗜杀成性,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放过。
拓跋宏被他找回去的时候,他都有些害怕。
他也就是个普通的部落酋长的孩子,逃出去后,沦落到了大齐边境的一个小镇上。
因为自己的眼睛与其他人不同,故而也没敢往中原地区走。
边境小镇有一家没有儿子的普通夫妇收养了他,他是幸运的。
那对夫妇做卖豆腐的小生意,他也跟着帮忙。
他天生对读书分外喜欢,从小接触中原文化,熟读四书五经。
只可惜他这双眼睛让他不能参加大齐的科考,也只能在小城里支了一个摊子,给人们写写信和状子,勉强日子还能过得去。
当他被拓拔韬带进北狄的皇宫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第一次见自己的兄长,看着那张威严俊朗的脸,他就有些害怕。
不曾想兄长居然没有对他怎样,甚至还将他封为亲王,给了一个整理卷册的闲散职位。
可是其他贵族就有些不满,毕竟他的身份很特殊,他并不是皇族只是沾了母亲的光。
不曾想拓拔韬不光将他寻回来,甚至还让他跟着皇族一个姓氏,将拓跋的姓氏也赋予了他,抬高了他的地位。
如今封了亲王以后,朝内的有些人觉得他就是个废物点心。
拓拔韬又命他这一次出使大齐,完成三国结盟的举动。
因为之前的盟约已经同大齐的皇帝商谈好。
这一次就是与大齐皇帝订立盟约,宣扬盟约,再去参加各种宴会吃吃喝喝将这件事情就办了。
想必他从大齐回来后,还要带回一位大齐的公主,完成了北狄和大齐的和亲。
这大概是他此次最大的政治任务。
做完这些他就能回去,身价必然陡然翻倍,说白了兄长是将他带出去镀金去了。
他刚面见了大齐的皇帝,于是准备沿着太液池这边的小路走一走。
当初他的皇兄便是在这大齐的后宫住了整整十年的时光,他也想看一看自己皇兄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相处了这些日子,他对皇兄有恐怖惧怕如今变成了绝对的崇拜。
他相信外界对他皇兄的认识是错误的,那些人都该死。
尤其是那个被皇兄凌迟处死的大皇子,那个畜生啊。
他终于知道他的母妃是怎么死的。
是被大皇子乱伦凌辱致死,那老皇帝依然包庇大皇子那个畜生,说这也是草原的传统。
大皇子竟然还污蔑他的母妃勾引他,后来被皇兄抓住凌迟处死,割了整整三千六百刀。
他万分感激兄长替他的母妃报了仇,他也想看看这位皇兄在大齐的痕迹。
不曾想路过太液池的时候,却看到一位哭得不成这个样子的小姑娘。
虽然拓跋宏如今是北狄的亲王,可他生长在民间,养父养母对她又极好。
他的家庭虽然贫寒但却很温暖,从小养成了他善良温通的性子。
此时瞧着这姑娘哭得委实可怜,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拓跋宏,还是从怀中摸出一方帕子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福卿公主的身后,将那帕子递到了福卿公主的手边。
福卿公主此时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根本没想到背后居然还有人走过来。
当那方帕子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时,她狠狠吓了一跳,忙站了起来。
福卿转过身却对上了拓跋宏那张俊雅清秀的脸,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映着午后的阳光,就像细碎的星河落入他的眼睛,当真是好看得很。
福卿公主张了张嘴,看呆了去。
她早已无数次看过这个人的画像,不曾想这人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竟是比那画像上的还有俊美几分。
福卿公主顿时手足无措,拓跋宏看着对面的小姑娘哭成这个样子,即便是脸上一片惊讶的表情,可眼角的泪还是落了下来挂在了腮边,让人看着竟是有几分心疼。
拓跋宏想到了自己早些年的身世叹了口气,将帕子又递上前几分温柔笑道:“你是谁?怎么哭成这个样子,来,擦一擦脸上的泪。”
“一个女孩子最好看的便是眼睛,若是经常哭鼻子,那眼睛就不好看了。”
福卿忙下意识用袖子擦了一把泪,却不想花了脸上的妆容。
一边的拓跋宏不禁暗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拿起了帕子上前一步,帮福卿将她腮边的眼泪一点点擦干净。
他身上有文竹的清香,全然没有福卿所想象的北狄皇族都是身上带着一股羊膻味,长得歪瓜裂枣,脾气分外可怕。
没想到此人竟然温柔到这种程度,她只觉得那锦缎擦在脸上的触感,像极了儿时被母妃抱在怀中的感觉。
福卿没来由的一阵委屈更是涌上心头,哭得越发痛楚了几分。
这下子让拓跋宏手足无措,拓跋宏忙劝道:“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和我说说吗?若是能的话,我也可以帮你解决。”
“你是缺钱……”拓跋宏慌乱之间,低下头去找,却发现自己忘了带钱袋子更是有些窘迫。
他忙解下了腰间的一块玉佩,递到了福卿的面前笑道:“有什么难处,拿着这块玉佩去北狄会馆找我。”
“若我能帮得上忙,定当倾尽全力。”
福卿晓得他哪里能帮什么忙,他一个北狄的亲王,而他福卿早已经将他的母亲打入地狱,即便是任何人都不可能将他母亲从冷宫里放出来的。
福卿觉得一颗心沉到了底,可这颗心被眼前这个男子轻飘飘地托住,又让她对这坏透了的人生重新燃起了希望。
跋宏正要再说什么,突然一个嬷嬷跑了过来,边跑边同福卿慌乱地喊道:“殿下,公主殿下,当真是让人好找啊,可吓死嬷嬷了,怎么跑到这么远?”
“快和嬷嬷回去!听闻那北狄的亲王已经来了,不日你就要和亲去往北狄,还是先回宫准备准备和亲需要的东西,最起码的嫁衣得好好准备一下吧?”
福卿公主身边的老嬷嬷也是个嘴碎的,一心只想着自己的主子,倒是没太注意身边站着的这个男子。
她一骨碌说了这么多话,忽然想到什么忙看向了身边站着的拓跋宏,顿时愣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