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余渊和路拾来正在帐中闲聊,这边娜布其派人送来请柬,请余渊赴宴。路拾来一脸撺掇的笑道,“哥哥这是走了桃花运啊!千万不要让桃花迷了眼。”
余渊道,“别胡说,我可没那么多想法。”随即脑海中浮现出娜布其那天仙一样的容貌,顿时心头没来由的一热。毕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余渊不是柳下惠,同样他一直怀疑柳下惠坐怀不乱,是不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娜布其请余渊赴的是晚宴,此时还是上午,时间倒也不急,看着路拾来一脸戏谑的表情,一个坏主意当即从余渊的心中生了起来。他神色一怔道,“三弟,这些天可是没见你练功,莫不是红爷不在你就偷懒了?”
“哪有,我一直都是通过冥想,提升自己对领域的感悟,虽然境界没有什么大的突破,但战斗力却强横了数倍。”
“哦?这样啊,哥哥我给你喂喂招,看看你说的是真是假?”
“这个不太方便吧,毕竟哥哥你也不方便暴露修为。”路拾来此刻还没有意识到余渊的坏心思,还在为他操心。
“这个不要紧,我们只是模拟,也不大动干戈,就在这帐篷里过过招吧。”余渊哪里会轻易放过他。
“也好。”路拾来不疑有他,答应下来,当即一个灵蛇吐信,右臂一个翻转向余渊怀中探了过去。随着他的出手,帐篷中的空气似乎都冷了下来,空气中传来嘶嘶的如同毒蛇吐信的声音,余渊只觉得身体一阵僵硬,仿佛被一条巨大的蟒蛇缠绕住了,动弹不得。心中暗道,“这小子修炼的领域果然进步神速。”动作上却不怠慢,也是抬起右臂,在空中一划,有如实质一样,瞬间便将对方的领域破开一道缝隙,整个领域也随之崩溃,毕竟还是初级阶段,二人实力相差也太过悬殊,因此举手之间便被余渊破掉。随后路拾来的那条如吐信灵蛇一般的右臂,也便成了摆设,余渊扣住脉门,往回一甩,竟然啪的一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饶是路拾来皮糙肉厚也被打的面孔一阵火热。
这一击将路拾来瞬间打懵了,同时也激起了他的斗志,只见他身形一震,紧接着喉咙里低吼了一声,如同怒虎一般。随即身上气质一变,仿若百兽之王,一阵威压从他身上释放开来。此番气势比方才更胜一筹,只见他依旧是右臂收回,然后猛地对着余渊心口掏了过去,一招普普通通的黑虎掏心,竟然在空中凝成了一只猛虎的虚影。当然虽然此番气势更足,对于余渊来说依旧不够看,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直接出手破掉这片领域,他想看一看,若是任其释放下去,路拾来到底能够将领域提升到什么地步。因此他选择了闪避。
而接下来,路拾来却一发不可收拾,揉身上前,一招接着一招,那空中都是猛虎的虚影,领域越来越凝实,已经快要达到化虚为实的阶段了。余渊也是大奇,没想到这种领域还能够叠加,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随着领域越来越厚重,路拾来的神情也渐渐发生了变化,双目竟然变成了土黄色,瞳孔也竖了起来,仿佛就要化身猛虎一样。余渊心道一声坏了,这小子是被领域感染,体内兽性发作了,必须制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也就在这个时候,路拾来突然身形后撤,喉咙里再次低吼了一声,猛虎领域竟然毫无征兆的爆发开来,身在帐篷里里的余渊还好,只听得外面那些马匹,一个一个发出恐惧的长嘶,甚至有些已经挣脱缰绳,向远处跑去,顿时硬盘里一阵混乱,幸好这些草原兵士自小就和马匹生长在一处,迅速将马匹收拢安抚下来,如若不然怕是要炸营了。
余渊知道这是路拾来太过投入,无法控制领域导致气势外放的结果,当下一个箭步上前,对着路拾来的屁股就是一脚,将他踢倒,同时随手将桌之上一碗茶水泼到了路拾来的脸上。路拾来这才安稳下来,不多时眼睛恢复了正常。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若不是哥哥,恐怕我要被那只老虎吞掉了。”
要知道这种领域修炼最是凶险,最危险的就是形成领域后,被领域反噬,那时候人便成为了领域的载体。方才路拾来的情况就是如此,他差点没被那猛虎领域吞噬掉意识。若真的被吞噬了意识,轻则精神受损,重则痴呆苶傻。余渊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调笑一下路拾来竟然惹出了这样大的乱子。不过他心中也是一动,若是遇到大批的草原骑兵,这一手岂不是很管用。心中暗自将这事儿几下,随即便将路拾来拉了起来道,“进步不小,就是根基薄了点,回去让红爷多锤炼锤炼就好了。”
一听让红爷锤炼,路拾来顿时脸上露出了苦色。红爷那叫锤炼么,那是纯纯的锤烂啊!外面的骚动也引起了赤那和部日固德的注意,不过调查了一番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只能作罢。余渊此时也没想到,正是因为有了这次的试探,日后他才捡回来一条性命。当然这是后话了。
终于时间在百无聊赖中,到了下午赴宴的时候了。余渊应邀前往娜布其的帐篷。刚迈入帐篷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肉香和奶香。眼前是一桌丰盛的草原风味。烤的,煮的,甚至还有生的,不仅丰盛的很,很多菜余渊更是见都没有见过。主人依旧是娜布其和哈斯,客人也只有余渊一人,一番客气后,便分宾主落座。
“余公子,承蒙为小女子恢复容貌,感激不尽,故亲自下厨为公子备下素酒薄菜,聊表心意。还请公子满饮此杯。”娜布其端起酒杯道。
“公主客气,余某答应的事情,自然要做到,而且这才略尽寸功,哪敢当谢?”余渊也举杯客气道。
二人先是一番寒暄,随后便闲谈起来,娜布其谈兴甚佳,而且虽然身为女流之辈,却博学多才。天文地理,四海风物,诗词歌赋,江湖传闻都有涉猎。而反观余渊,虽然自小生长在罪岛,可那些老东西的见识岂是旁人所能企及的,耳濡目染之间,余渊也算是博学多才的杂学大家了。而且,有着前世记忆的余渊,混迹互联网时代,信息大爆炸之下,各种奇奇怪怪的知识更是知道的不少。若论系统的讲述某种学说,余渊肯定不行,可若是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他绝对是个极好的对象。因此二人也算是相谈甚欢。大有得遇知己之感。
“余公子真是博学,不只是家学渊源还是师从高人?”娜布其举杯笑问道,身为草原女子,倒是不拘小节,男女之妨也不似沧海那样严格,展颜一笑百媚顿生,看的余渊心头小鹿乱撞。
“那有什么家学和良师啊,小可就是自己胡乱看了些书,多走了些路而已,都是道听途说而来。”余渊笑道。
“那余公子真是奇才了。请……”娜布其一面夸奖余渊,一面举起手中的酒杯,敬了余渊一杯。
余渊也是一饮而尽,道“公主过奖了。”
“想来余公子的父母定然会以余公子为傲的!”娜布其放下酒杯,冲着余渊又是一笑道。
“这个可不敢当。小可不过是平常之人而已。”余渊心跳又加快不少。
“不知余公子的父母身在何方?”娜布其看着余渊的眼睛问道,那声音柔得很,软得余渊神情一阵恍惚。
“家父就在小可身边。”余渊随口答道。
“哦!不知是哪一位?”娜布其一愣,随即依旧柔声问道。
“他就……”余渊刚想开口回答,他就是沧海使团的余长风,猛然之间意识海之中一声惊雷响起,随即眉心一热,他的心头顿时清明起来,“娘的,差点就着了对方的道!!!果然这些权贵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余渊心中暗自擦了一把冷汗。正所谓美色乱人心,方才在娜布其天仙容貌的迷惑之下,余渊竟然忘记了也是精神修炼的高手。不知不觉之间,着了对方的道,就差一点点,便把自己的底牌和盘托出。幸亏意识海中的火种示警,这才在关键时刻清醒过来。想来这娜布其定然是对他有所企图,或是招揽,或是怀疑,总之想要用这种方法探探他的的底。果然是宴无好宴啊!而且之方法来的也巧妙,整个布局从他一进屋,娜布其对他展颜一笑便已经开始了,否则余渊也不会直到这时候才发现。
清醒过来的余渊当然不会直接揭穿对方,他不动声色的面露悲色,随即眼睛四十五度向上斜望,咽了一口吐沫,完美的将刚才那一停顿掩饰了过去,随即悲声道,“家父母已然仙去,只不过小可一直认为他们就在小可心里,一直守护着我行走四方。”说罢满面起凄色。
娜布其原本以为他会说出何等惊人的话语,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当下道,“抱歉,余公子,是小女子失言,触碰到公子伤心之处了。”
余渊满面悲戚摇头道,“不怪公主,是小可一直走不出失去父母的痛楚。还记得曾经有一位老儒说过这样一段话,‘当一个人父母双亡后,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坐在屋门口的板凳上,等着父母来把他带走,就像小时候一样!’”说罢,余渊轻轻擦了擦眼角流出来的泪水。
娜布其也是第一次听到有这样的说法,顿时一种悲伤之情从心头涌起,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下来,随后想起来自己早逝的母亲,心道,自己不也是等着母亲将自己带走么,就如同小时候一样,心中越想越悲伤,竟然抽泣起来。余渊连忙站起身来,跪坐到娜布其的面前道,“都是小可不好,惹的公主伤心了。”言语间竟然伸出手去,为娜布其擦拭眼泪。旁边的哈斯眼中先是升起一丝怒意,想要出言制止。可娜布其竟然不躲不避,就这样任由余渊擦拭,反倒一副梨花带雨,任君垂怜的样子,心中没来由的一软,闭上眼睛,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此刻娜布其只觉得心中有许多苦闷,吐又吐不出,散又散不去,只是想放声大哭,这眼泪是怎么擦也擦不干了,索性将头靠在余渊的肩膀上,抽泣起来。余渊也不闪躲,任凭她在自己的肩头哭泣。时不时的还伸出右手拍一拍娜布其的后背,满是怜惜。不知道过了多久,娜布其方才止住哭声,抬起头来,自己抹了抹哭红的眼睛,不好意思的道,“小女子想起了亡母,一时失态,让公子见笑了。”
余渊也借机会退回自己的座位,沉声道,“这有什么失态呢?挚爱之人,用情自深,念之极重,方才是至情至性。公主乃是真情所发。”
不知道怎么的,闻听余渊这话,娜布其心中又是一阵悲戚,想要继续大哭一场,可毕竟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她强自稳定住情绪后,方才对余渊说道,“多谢公子体谅,今日天色已经晚了,小女子就不多留公子了,以后有机会再请公子叙谈。”说罢,以目示意哈斯送客。
余渊自然不会赖在这里不走,当即站起身形道,“那余某就告辞了,多谢公主盛情款待,还望公主能够保重身体。”说罢拱手施礼道别。
哈斯此时也站了起来,道,“老婆子送公子。”
“婆婆留步。”余渊再次对着哈斯施礼,转身离去。
望着余渊离去的背影,娜布其愣神了好一会,心中竟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低声道,“我今天这是怎么了,如此多愁善感,竟然在一个相识不久的男子面前如此失态。”也不知道她是在问自己,还是说给哈斯听。老哈斯摇了摇头,心道,“公祖怕是春心动了。”也难怪这娜布其自幼便因意识海中住着另外两道灵魂而容貌狰狞。少时便没有什么朋友,长大后更是跟异性无缘,第一次见到余渊这样优秀的男子,自然暗生好感。而且余渊虽然身处敌对一方,可其才华横溢,力挫少布群英的样子,即便是敌我双方,也令人佩服。所以,娜布其对余渊产生好感,也在哈斯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更重要的是,这位小主若是不能将意识海中灵魂驱出,恐怕也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何必在意她心仪之人的身份呢。这也是哈斯方才任由余渊给娜布其擦拭眼泪的原因所在。
而娜布其感到奇怪也是正常,原本她是看中了余渊的才华,想要给三哥招揽一个人才。正好这个叫做余小渊的男子在沧海国中还没有什么官职,若是能够将其收到三哥的帐下,日后定然能够成为三哥的左膀右臂。那肖成功虽然智计过人,可总觉得阴险了一些,不似这个余小渊来的堂堂正正。正所谓成大事者,先看格局,而后看行事风格,最后才看才华。假以时日这余小渊的成就定然在肖成功之上。娜布其自小容貌被毁,最在乎别人的看法,久而久之竟修出了观人的本事。正因为有了想要招揽余渊的想法,这才专程设宴,安排了一个局,想要对其施展迷魂术后,探一探对方的底细。现在看来,那余小渊身家应该是清白的。只是最后自己情绪失控,没能进一步探究其底细,总归有些遗憾。
抛开娜布其心中复杂的想法不说,单看余渊本人,出了帐篷,直接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心中简直乐开了花。今日不但品尝了草原上的美味,连草原公主的味道也体味一二。娜布其和哈斯都没发现,余渊在清醒过来的那一刹那,便暗中释放精神力,形成一种共情的情绪,将自己模拟出来的悲伤情绪放大了数倍,传导给了娜布其。而娜布其也是倒霉,她在利用精神力迷惑余渊的时候,二者的神识产生了共鸣,那种悲伤的情绪瞬间便将她感染,因此才会那样失态。只是这一切原本是她设的局,自己也没往别处想而已。正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路拾来见余渊一脸得色,忍不住上前问道,“哥哥,你这是吃了公主屁么?怎的一脸闷笑?”别看路拾来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样子,他总归年龄也不是很大,依旧童心未泯。
“屁是没有,哥哥我吃的是豆腐。”余渊并没明说。
可路拾来如何知道吃豆腐的隐喻,当下一脸疑惑的样子道,“公主就请你豆腐了?这草原娘们怎的如此小气?”
余渊见他不懂,还要抱怨的样子顿时乐得不行,‘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洗洗睡吧。”
路拾来也不懂,为啥吃豆腐能让哥哥这么开心,于是摇了摇头,简单擦了一把脸,便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余渊也早早钻进了被窝,闭目养神。明日一早部日固德大军就要攻打北离关,也不知道这其中藏着什么阴谋,他盘算着自己得找个借口去观战。
草原上的夜与狼嚎融为一体,显得清冷荒凉。可清晨却出奇的温馨。太阳从东方升起来,将一条橙色的丝带,抛给大地。草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每一滴露珠便是一颗自己的太阳。暖暖的,将大地唤醒。不过唤醒余渊的却不是这种温柔的阳光,而是嘹亮的号角声。那声音雄浑悠扬,穿透力极强,听得余渊心潮起伏,热血沸腾。心头跳出来四个大字“沙场点兵”。随即一个翻身起床,简单擦了一把脸,便冲出帐篷去寻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