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快速驶出京城,朝着东南方而走。
“据报,那人是当时月霜华身边的二等丫头,月霜华离开前被放了身契。”穆熙煜将查到的消息告诉木香。
“那人离开王府之后,一直就住在村里吗?”木香觉得以月霜华的行事风格,如果身边的人真掌握了她什么秘密,大概率应该是被灭口的。
“不是,好像是几年前才搬到那个村子的。”
“既然她是几年前才带着儿子在村里落脚,那墨书他们又是怎么找到的呢?”
说来也巧,墨书他们全力追查府里服侍过的人过程中, 穆熙煜私下开的一间小当铺突然收到一支金钗。
当铺的掌柜从前也是在楚王府伺候的老人,一眼就认出了金钗上十分隐蔽的标记,是当年王府定制的东西。
所以墨书他们才顺着这条线,找到了这个女人。
管家已经提前来偷偷见过,虽然女人样貌大变,但是再三辨认后,管家认为,应该是当初在月霜华身边伺候的二等丫鬟银珠。
“也就是说,还不能完全确定,那就是银珠。”木香觉得,二十几年了,还真不一定能认准。
马车很快到达村子外面,银珠她们的住处在村子的西侧,是一处非常普通的农家小院。
墨书上前轻轻叩门,好一会,才听见院里有动静,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急匆匆出来开了门。
“这,各位有何贵干?”
“这位郎君,请问家里是不是有一位叫银珠的妇人?”墨书直接询问。
那男子茫然的摇头,“银珠?在下家中只有寡母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叫银珠的妇人。”
看着这男子的状态,穆熙煜觉得,他的母亲应该没有跟他讲过自己当初的事情。
“请通禀一下你的母亲,旧人前来寻找银珠姑娘。”木香温声开口。
那男子看着穆熙煜和木香穿着打扮透着一股子精致,身边跟着伺候的下人也不是一般的奴仆。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来家中找银珠,但他还是应了:“我家中确实没有叫银珠的人,不过各位既然如此要求,就请稍后,小生去问一下母亲。”
看着男人匆匆往屋里走,木香眼神微闪,从这男人出来起,她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
这个男人虽然穿着朴素,身体看着还不错,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那位曾经的银珠姑娘,身患重疾,卧病在床。
随着男人进屋,片刻之后,屋子里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男人惊慌失措的叫声随之响起,“娘,娘,你不要吓我呀娘!”
“风芸!”木香低声点名,风芸领会,立刻率先朝着房内冲去。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公子,令堂情况紧急,小女略通医术,帮着处置一下。”
木香她们进去时,那男子脸色惨白,紧张的搓着手在一旁看着。风芸已经在床上躺着的妇人身上,扎了好多银针,基本稳住了情况。
“风芸,情况怎么样?”
“回姑娘,身中奇毒,五脏俱废,没救了。”风芸边捻动银针,边回答。
那青年男子听到此话,脚下一软,跪倒在地。怎么可能?娘亲不是肺疾吗?怎么可能是中了奇毒呢?
可回想这些日子以来娘亲的种种举动,他也知道,这是真的。而且,娘亲应该是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才拒绝看病吃药。
可他们家不过是普通的农户,娘怎么会中毒呢?他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他知道,这些人口中的银珠,就是娘亲。
半刻钟后,风芸将银针收起来,站到了一边,“姑娘,人差不多要醒了。”
木香她们看清了床上的人,按理说银珠应该才四十来岁,可床上的女人,瘦得皮包骨,颧骨高耸,头发花白,苍老得像六旬老妪。
女人眼皮轻颤,慢慢睁开了眼睛。浑浊的双眼在看到房内那么多人时,眼里有害怕、紧张、可又带着一点释然。
“终于还是被发现了吗?”声音粗嘎,像是受过什么伤。
那青年男子膝行着过去,满脸庆幸:“娘,您怎么样了?吓死我了,幸亏这位姑娘出手相助!”
男子被教养的很好,虽然心中关切母亲的情况,还是有礼貌的跟风芸致谢。
“娘没事,述儿,扶娘起来吧。”刚才的一句话,表明了女人的身份,管家没认错,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钱有述不知道他娘已经是强弩之末,对于变得精神许多的娘亲,欢喜不已。
拉过大枕和被子垫在身后,小心翼翼的将娘亲扶坐起来。
“好了,去给几位贵客倒杯水吧!”银珠欣慰的看着钱有述,她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养了这个儿子。
钱有述乖乖的出去厨房烧水,银珠看向穆熙煜:“您是小王爷吧?请恕奴婢不能下来见礼了。”
“看来我们没有找错,你确实就是当年王府的二等丫鬟银珠。”穆熙煜声音冷淡。
“是,我是银珠。”
“你当年在月霜华房内伺候,又突然被放出府,现在还身中剧毒,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木香看得出来,银珠原本就是强弩之末,刚才对受了刺激,心神受损,现在基本处于回光返照的阶段。
银珠眼中闪泛出强烈的恨意,“月霜华,哼哼,月霜华,你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现在还不是被发现了!”
嚯,看来没找错人,这个银珠还真知道些东西。
这些年银珠变成这样,一方面是被毒药折磨,另一方面也是自己良心上的不安。
所以,在穆熙煜答应不会为难钱有述,会妥善安置他之后,就将埋在心底多年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她是跟着月霜华从皇宫出来的,原本以为凭着官女子的身份和自身的才貌,可以在楚王府做个妾侍。
没想到月霜华对她十分忌惮,只让她做了个二等丫鬟,根本连楚王的面都见不到。
后来,在当差过程中,碰上了梁益谦,也就是穆熙煜口中的梁叔。被他英挺的气质,和对自己的小意温柔和体贴打动,慢慢走到了一起。
在穆熙煜出生后,有一天,梁益谦喝得醉醺醺的来找她,稀里糊涂的,二人就行了周公之礼。
银珠以为两人情投意合,凭梁益谦的身份,跟王爷求个恩典,就可以成亲。
没想到,自从那次之后,梁益谦对他的态度就每况愈下,一改往日的殷勤,变得爱搭不理。
可是,又经常来院里找她,但是每次在她房里打个转,人就不见了。
直到一天晚上,银珠肚子不舒服,半夜起来跑茅房,却在后院秋千架那里,看到了不堪入眼的一幕。
她眼中的英雄,正在秋千上,跟月霜华纠缠在一起,衣裳在架子旁散落一地。
死死的咬住嘴唇,银珠才没有让自己惊叫出声。可她准备离开时,那两人嘴里的话,更是令她如坠深渊。
月霜华嗔怪着,说梁益谦碰了她不干净了。而梁益谦说,不过是酒后将她当做了你的替身,反正她的事都做完了,杀了就好。
月霜华咯咯笑着,这丫头还真蠢,咱们借她的手,把王妃的药给换了,以后就算出事,也跟咱们没关系。
明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后院,只是一晚上她都没闭上眼,想着该怎么办。
“可笑的是,第二天,我就被随意找了个借口打发出府。 ”银珠现在想起,还是恨得浑身颤抖。
姐妹们都说她命好,梁爷这是准备把她安置在外面,接下来就该成亲了。
银珠脑海中闪现昨晚的种种,假装不在意地看向月霜华时,更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厌恶和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