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十,宜嫁娶。
邱予初的大喜之日,我内心似是被千万根线扯住,一颗心被分成碎片。
密密麻麻的疼痛,无处不在,喉间似有异物哽住,说不出一句话。
深夜的韶光院一片漆黑,我负手而立,抬头望着墨色的天际,神色不属。
旁边的乔松抿了抿唇,欲说还休。
思忖片刻,他终于开口劝慰道:“世子,夜深了,歇息吧!”
我面色无波,眼神呆愣,没有回应。
乔松眼底充满担心,继续说道,“世子,木已成舟……”
我眸光微闪,木已成舟?可是真正放下真的好难啊!
剑眉紧蹙,神色悲哀,纠结的思绪就像一把利剑在我脑子里横劈竖砍,阵阵钝痛传来,身形站不稳。
乔松看着我神色痛苦,趁机抓起我的手臂搭在自己背上,搀扶着我进屋……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而我的内心却如死水一般激不起半点涟漪。
每次在朝堂之上看见邱予初,心中就悸动起来,不自觉地盯着她看,哪怕多看一眼都好!
可是现实却不允许我如此做,她已经嫁为人妇,我若是肆无忌惮地念着她,会给她带来无尽的流言蜚语。
我刻意压制脑中想她的念头,努力不去想她。
可是结果却不尽人意,我发现自己的心思越压制越泛滥。
不!不可以如此!再这样下去我都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
正值陛下要人镇守乌桓之际,我咬咬牙主动请缨,陛下很是欢喜。
我下定决心与她告别。
辟雍殿内。
我背对着大门,心中思绪万千,不舍、决然交织在一起,久久不息。
邱予初敛眉垂首,疑惑不解:“找我何事?”
她来了!
我背脊一僵,慢慢转过身,淡漠的脸上渐渐染上一丝不明显的喜色。
“我来跟你辞行的!”我故作轻松,唇角微动。
“辞行?去哪儿?为何如此突然?”邱予初面色微变,语气有些急切。
“我思虑良久,自请驻守乌桓。上次去蜀地遭遇的刺客跟宋丞相有关,我已经解决掉了,你不必担心。”我眼尾一红,蓦地说不下去,只能勉强笑道。
邱予初眸光微闪,有些恍惚。
我从怀中掏出一块莹莹生白的玉佩,递给邱予初,面色似纠结又释然:“你可以收下吗?我此去乌桓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就当替我保管。”
这是我家的祖传玉佩,曾经跟她表明心迹的时候就给过,只是她没要。
我自嘲一笑,今日她会收下吗?
邱予初沉默良久,终于问道:“真的要去吗?”
我眸色欣然,双眼的欢快死灰复燃,下一瞬又沉寂殆尽。只是我不走又能怎么办呢?结局已定!
我真的不确定再待下去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沉默良久,我满腹心事终究化成一声叹息,随风飘散。
“给我,你可别心疼啊!”邱予初勉强笑道,故作轻松调侃。
“多谢!”我一怔,我也未料到邱予初真的会收,毕竟她已经拒绝过一次。
我退后两步,心中尽是担忧与不舍,眸光微闪,躬身拜道:“愿你岁岁无虞,长安长乐!”
邱予初哽咽开口:“乌桓之地,苦寒无比,愿谨守本心,伏惟珍重!”
我粲然一笑,略略点头,凝视着邱予初,目光不移。
良久,再次拜道:“保重!”
抿紧薄唇,一咬牙退后两步,转身挪步离开。苦酒折柳今想离,无风无月也无你!
一步两步……身影渐渐消失在余晖中。
我发现崔羡也在此处,思忖片刻,轻拍他的肩膀。
崔羡扶住门板支撑身体,转头一看,发现我正盯着他,嘲讽道:“怎么?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我微微摇头,一脸平和,轻声说道:“我有事跟你说!随我来。”
崔羡面色茫然,跟在我身后。
到了一片树林中,我与崔羡相对而立,无比认真地说道:“我今日是跟她告别,并无半点失礼之处,还请你不要误会!”
崔羡眸光闪烁,目光灼灼地盯着我,面色不似刚刚那么对立。
我看他神色松懈下来,喃喃自语:“她从来都不拘泥于儿女私情之中,她心怀天下,她是我见过最自信刻苦、才华满腹女子!我心悦她,至死不渝!”
“但是眼下她已嫁于你,并且我看得出来她在做自己喜欢的事,离心中的理想也越来越近!如此就够了!”
“当下乌桓大乱,无人敢站出来,我便去!守护她想守护的天下!”我面色坚定。
转过身来对着崔羡躬身拜道,郑重嘱咐:“只是你务必好好护着她!一定!”
崔羡眸光闪烁,朗目圆睁,抿紧唇躬身回道:“是崔某狭隘了!此生定当护她周全!哪怕粉身碎骨!”
我紧绷的面色松弛下来,略略点头,唇角轻扬。
“如此,我便放心了!告辞!”我敛起神色,转身离开。
崔羡叫住我,上前再次一拜:“江大人!此去乌桓,苦寒无比,千万珍重!”
我淡然一笑,回之以礼:“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