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陆寅却没黄门公那么好的心情,自得了那校尉宋博元的死讯便是心下悲愤不已。心下回想那如兄长般博元校尉种种,那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便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今日得了机会岂能轻纵。
怎奈,吴双与王申确实不知这宋博元被埋在哪里,只知此事为皂院子派下的差事,行人司叫的人。其他也是一个无从知晓。
说起这皇城司机构且是一个庞大。
勾当皇城司公事就有三人。分管上下指挥,及黄、皂、入内三院。
黄、皂共辖亲从官五指挥,约三千人。
入内亲从官六指挥,兵额五千。
其中归吴双所勾当只这皂院,仅这皂院行人便也有二百余,官员吏众亦是过百。
另有冰井务,乃宫中中官所辖。
皇城司机构庞杂,且,此事并不是经吴双之手。经办之人便是被那吴王斩杀于汝州瓷作院的那位。
那陆寅也是个倔强。
一看这俩人,好家伙,任嘛不说啊!你说不知道就不知道,你当我闲的?
且是翻了书,翻新了几个刑拘的花样。然后是创新性的讯问。
该着吴双、王申作恶多端,才能遇到这刑讯的天纵之才。便是着人银针扎进脚后跟,吊了一个脚尖着地。这姿势难拿,便是以脚尖撑了全身的重量。
那位说了,这有啥?学过芭蕾舞的小姑娘都能做到。
诶,可不能这样说,站一会是可以的,但是时间长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而且,那两人的一双脚掌已经被烫的,都八成熟了,且是遭不得这样的罪来。
那中间能不能休息?能,也能用脚后跟着地,不过脚后跟上背扎了银针,这一脚下去,便是银针能扎到脚后跟的骨缝里去,而且,这玩意是有弹性的。能在骨缝里搅来搅去,越是吃疼挣扎,那银针搅的就越狠。
那疼痛,直通泥丸,痛彻心扉。且是能爽的不要不要的。
这玩意儿,根本不需要费了力气打来,那叫一个全自动,而且是个周而复始。询问的人只是在旁边看了,喝茶聊天,等那受刑之人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再去问上一句。
答案不让我满意?得,您在站一会。想好了再说,反正我不疼,而且有的是大把的时间。
这一番骚操作,只看的那永巷李岩一个瞠目结舌!
心道,还能这样玩啊!而且,外表上,那是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于是乎,一日之间问得这俩货一个死去活来的十几次。
说起来倒是真真的冤枉了他俩。
怎的?他俩那是真的一个不知道啊!
那博元校尉死的时候,吴双还是个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文书押官。王申更惨,连个官都不是,也就是个戴罪留用的行人!
咦?被人冤枉了且是没人管了吗?
肯定没人管。
杨戬与周亮从他们俩口中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自是个喜不自禁,便也不把那吴双、王申捧在手心。
而且,这两人已经是判下死期之人,只求得那陆寅别把吴双、王申他俩给玩死,留他们一条命来,秋后正法便是。
所以这俩老货对这事也是个睁一眼闭一眼,做的一个不闻不问,让那陆寅自由发挥了去。
倒是那永巷给事李岩见识了陆寅的手段,那叫佩服的一个五体投地。且是屁颠屁颠的跟了陆寅鞍前马后的伺候。
他怎会这么的勤快?勤快也是有原因的,只是想学的陆寅刑讯拷问之法,留作日后建功之用。
可怜那吴双和王申,在陆寅匪夷所思花式的拷问下,饶是个熬刑不过。且是百般回忆,千般搜脑刮肠。这酷刑之下,这人记忆确实是好了许多。于是乎,吴双、王申且是将那道听途说,酒场言语一并统统的想起。
硬是凭借了这些几乎自己都当作笑话听的回忆中,供出是皂院子行人经手了博元校尉之事。
唉!人乃苦虫也。
那陆寅得了口供拿了那童贯的“御前使唤”令牌,马不停蹄的赶往皇城司皂院子衙营。
到得那郊外衙营,见守门的却是殿前司的兵马。
便是二话不说,拿了牌子在那殿前司兵丁面上一照,便一路通行到得皇城司皂院衙营大堂之上。
那带军的校尉闻信而来,便匆匆赶到,望那陆寅躬身叉手道:
“门公可是要提审?”
诶?为什么叫这陆寅为门公?
不叫门公叫什么?
他拿的是“御前使唤”令牌,本就是给童贯调动兵马用的,而且,后面乌泱泱跟着一大帮太监。
至于太监长胡子这事不是他该问的,也不是他敢问的。
那陆寅也不辩解,将手点了堂前广场道:
“将那皇城司皂院前后行人,官吏上下,皆带此地候审。”
那带军校尉听罢倒是一个为难,拱手朗声道:
“我部奉旨看押朝廷钦犯,门公可有圣旨?”
陆寅听了,想那校尉宋博元,且不知被哪皇城司的扔在那个荒山野岭,那皇城司吏众定不会卖力的挖个坑与他,更不要说甚棺木。饶是一世的英雄,断不能让他尸骨填那野狗狼狐之腹也。
心下却是焦急,却也知晓这军中行伍之人脾性且是强求不得也。便稳了心神,叉手相与那校尉道:
“本无旨,只因原殿前司马军校尉宋博元冤死狱中,尸骨还未找回,特持令牌来此,望官长见怜,方便则个!”
那校尉听罢身上一震。心下却是惺惺相惜之感由然而生。
同为军中校尉,且同在殿前司任职,那校尉怎的不知马军校尉宋博元也?
且也是曾在一起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之人。
听罢那陆寅所言,便也是双目猩红,但却也无法担待此事,便是叉手道:
“门公辛苦,容某禀报……”
话还未说完,便听的身后一人道:
“与他!万事有我!”
这话声音不大,然却听了一个提气!
两人听了这话说来,便回头看,见那殿前司步军虞侯腆胸叠肚,压了腰带而来。倒是慌得两人叉手躬身。
那校尉得了令,便是一声:“令下!”
众兵卒一声呼和便是下去提人。
见那虞侯押了剑缓步走到那陆寅面前,用眼上下打量那陆寅。
那陆寅便是也在这宋粲军中待过,且是知道军中礼节。便藏了令牌,叉手道:
“标下参见将军!”
这一句“标下”倒是让那虞侯有点糊涂,这“标下”乃行伍言语,文官断是不肯自降身价。
然,观此人却生得粉面清秀,身材修长,且不像个当兵行伍之人。
心下猜想:倒是太监麽?这胡子却是碍眼。
细看了,身上却也有积年行伍气息,但这身上非官非民的打扮,且口称“标下”让这虞侯倒是有些拿不准。
但见他身后那帮中官却也认得,却是永巷给事李岩,此时却也是笑了与他拱手,便不说话。
按说这皇城司吏众虽是钦犯,倒也是轮不得这大内来管,提审皇城司人众倒是个难题也。
因为这皇城司依祖宗法且“不隶台察,不受三衙管军”也。
而陆寅的这声“标下”更是让这虞侯云里雾里的看不大清楚。
只是适才听得此人口称提审皇城司吏众却是为了那马军校尉宋博元之事,倒是凭了一腔血勇担待了此事。然,再细细想来心下却亦是在打鼓。
那虞侯正在想时,却见那兵士押着那皇城司百十吏众站在院中,却也是口中叫嚷申辩谩骂之声不绝于耳。
那虞侯便将那脚在地上顿了一下,见有亲兵搬了椅子跑来,那虞侯便大马金刀的坐在那椅子上看那陆寅行事。
如此倒是帮那陆寅涨了心胆,压了阵脚。
那熙攘之声却是停下,皇城司衙门院内倒是鸦雀无声也。
那陆寅环视院内皇城司吏众,片刻,便用手点了其中一人。
见那步军虞侯点头,手下校尉便是高喊一声:
“拿了!”
兵卒上去便是善猪恶拿,一脚踢翻了那皇城司吏,押肩拢背提了过来,一脚踢了腿弯跪在那陆寅面前。
见那皇城司吏穿着一个勾押的服色,却是无冠,散了个头发跪在地上,眦目看了那陆寅啐了一口,狠狠道:
“敢问在下何罪!尔等可审得某家?”
陆寅倒是不理他的蔑视,上前一把抓起那勾押的胳膊按在院中门海之上,扯了袖子露出小臂,又让人踩了那勾押的小腿,死死的按住与他一个动弹不得。
那勾押不解,喝了一句:
“你待怎样?”
喊罢便是龇目与那陆寅。
那陆寅面无表情自靴筒内抽出短刀,说是迟那时快“咔哧”便是一刀扎进那勾押的手腕之中,那刀尖却是扎进那勾押小臂两骨之间穿臂而出。
这一刀下去,顿时疼的那勾押大声惨叫,口中谩骂不止,却也是无奈,被那身后兵卒踩了小腿死死的按住,且手臂被那利刃钉住动弹不得也。
众人也是被这陆寅所为吓了一跳。
怎的?这问也不问便是一刀啊?
你倒是问完了不说再扎啊,这不符合常理啊!
陆寅却不理这勾押惨叫谩骂。冷了脸,将手中短刀慢慢的拧动,却听得那利刃磨骨之声咯咯作响。
那皇城司的勾押又怎能忍得这利刃削骨剥筋之痛,便是“啊呀”一声面色苍白,这口中却也是不敢再骂。
陆寅却不停手,继续转了手中刀,那勾押顿时疼得死去活来。终是一个挨疼不过,口中连连求饶。
那院中殿前司,皇城司众人看了,亦是一个无不胆寒也!
纵是铁打的硬汉,且也经当不得如此手段也。
兵丁尚且如此胆寒,那院中皇城司吏众便是各个胆战心惊,惴惴而栗,说不定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了。
李岩看了这挑筋剔骨,听那已经没人声的叫喊,便是裤裆里面一热,一泡尿都没糟蹋,全都尿在裤裆里了。
心下道:果然狠人也!但凡有那一点怜悯之心,断不会想出这刀刃刮骨之法。
见那勾押受那刮骨之痛渐渐无声,几近昏迷,却听得那陆寅高声道:
“某家也不消得费些力气逐个问也。如不告知,列位且看!”
说罢,将那手中的短刀猛力一转,便听的“喀嚓”一声,那勾押便是骨断。见那勾押惨叫一声一头扎在地上翻滚不止,却也是叫不出声来。
院内之人顿时傻眼,且是落针可辨其声,喘息如同雷鸣。
见陆寅双眼猩红,看那院中皇城司吏,高叫一声:
“再提!”
只此一声,那皇城司吏众便是如同炸了锅一般。
怎的?没这么玩的,问也不问,直接下刀,割肉挑筋,生挫筋骨怎是一个心狠手辣所能道来?
于是乎,那皇城吏众各个心惊胆战,且在一阵慌乱过后,便见有那皇城司吏众押了一人出来,挣扎了被自家人推到人群之外。
皇城司众怎知那陆寅问的何事?你也不想想这帮人也是探事的出身,脑子那叫一个灵光,皇城司积年制作的坏事不少,但是最缺德的就是这宋家一案。
见那推出之人且是一个前行的服色,被众人推出便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倒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位问了,这皇城司吏众便是如此不堪麽?
却也不是,且说这皇城司三院倒是不同,这入内院便是宫禁之责倒是与那百官无碍。说白了,就是宫廷打内的内保。
但这黄、皂二院就不同了,本就是探事、刺杀职能。区别就是黄院负责的是宗亲王侯,皂院负责是官员百姓。
自吕维腾达之后,便是平步青云,权柄在握。那叫一个上至皇亲国戚,下至朝官、白衣统统皆在其监视之下,只有他不想管的,没有他管不着的。
那吴双本就是个小吏,并无执此事经验,却又得了吕维的庇护。便是纵得手下平时专横跋扈惯了,那叫一个招人恨的牙根痒。
而此事事关殿前司马军校尉宋博元冤案,那殿前司嘴里不说,但是心里却憋了一口气,得了机会自然是不愿轻易的放过。
但也是个职责所在,不便过问。
现下,且有人伸头去于他们出气,又不用他们什么责任,便也做的一个顺水推舟,乐见其成。
陆寅拿了人便躬身谢过那殿前司虞侯。那虞侯这才缓过来神,适才确是惊心动魄也。
即便是积年的行伍,也未见过如此狠辣之人,倒是一个干净利索,将一个复杂之事一招带过,倒是省却了不少的心力也。
见那陆寅座前行礼,倒是站起身来点了那身边的校尉道:
“听命于他,便是尽些手足情分去。”
校尉领命前去押了那皇城司的行人。陆寅再谢,那虞侯便撂下一句:
“务必找到,好生葬了。”
说罢,便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开。
陆寅见那虞侯走远,便唤了那正在抖裤裆的李岩过来,令其手下到那开封府叫了仵作。
殿前司步军校尉便提了那皇城司的行人,跟了陆寅,一行人前去寻找那校尉宋博元的埋身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