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哥兀自蹲在坟前燃起纸钱,头也不回的说道:“傅师叔,你与我爹多年未曾相见,如今他已成了古人,到了坟前何不行礼?”
傅业隆回过神来,拉着傅小筑向文昌虎墓碑躬身施礼,叹了口气道:“师兄,十年前因小儿顽疾之事我曾寻你,那时你金诺一言,说是小筑寒病如髓,一时间难以医治,令我八年之后再来寻你,那时定然可手到病除。那日一别竟是诀别。哎……贤侄,大师兄是怎么死的?”
鹰哥稍一思量,含糊道:“半年前一贼人寻上门来,也不知为何便将爹爹杀了。”
傅业隆恨恨道:“是谁如此大的胆子!贤侄若是知晓便告知师叔,定将为他报仇雪恨!”
鹰哥起身道:“不必了,那人已被我大哥杀了,千刀万剐足足三千三百一十七刀。”
傅小筑听了心下一动,随即又觉得这假孩子乃是胡吹大气,不由道:“你这大哥莫不是刽子手?寻常人哪里会这种严酷手段?”
鹰哥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我这大哥的确是并非凡人,他武功高强且行侠仗义。我瞧你面色已是病入膏肓,究竟得了什么顽疾?”
傅业隆眼神一亮,连忙道:“贤侄,大师兄医术定然全数学会了,不如你替犬子瞧上一瞧。”
鹰哥撇撇嘴:“我从小不喜医术,不过我家小妹颇为精通……”眼珠一转又道:“师叔,按理说你与我爹同样都是学医之人,为何还要求我爹来治?”
傅业隆面上一红,只好道:“师叔也如你一般不喜医术,学到半途便自行下山行商去了。”
鹰哥咧嘴一笑:“师叔啊师叔,想不到你与我英雄所见略同,当真不易。”抬头一望山顶的日头道:“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我姐姐定然已回到家中,咱们这便去寻她。不过……”
傅业隆虽不报太大希望,不过事到如今也只好病急乱投医了,忙问道:“不过什么?”
鹰哥舔舔嘴道:“今年之雪大大多于往年,我兄妹二人下山不便,我看师叔衣着考究,行商定然赚了大钱,不如为我兄妹弄些肉粮上来。”
傅业隆满口答应道:“小事一桩!肖殿,你等趁着天色尚早,去山下将咱们此次所带肉粮全数搬运上来,不过一路之上不可急躁,安危是为首要。”
一壮汉应了,点了五人一同下山去了,鹰哥则领着傅业隆与傅小筑返回院落。临到之时只见文峥竹身着青色棉衣正倚门而望,见鹰哥领着数人赶回,还以为是在山上所救迷路之人,不由远远道:“快些进屋烤烤炉火……”
傅业隆远远看见青衣女子,只见她唇白齿红、柳眉弯眼,看面相便知她极为心善,急忙跑了几步在前,一脸苦相说道:“好侄女,你可还记得我?”
文峥竹仔细打量眼前之人,见他的确曾在何处见过,不由仔细想了半晌,豁然想起十年前此人的确曾寻过文昌虎,且还是他的师弟,不由试探问道:“傅师叔?”
傅业隆不由得哈哈大笑,回身一指傅小筑道:“你可还记得小筑?”
文峥竹倒是对傅小筑记得深一些,那时傅小筑生得极为矮小,足足比她矮了半头。因鹰哥不知去了何处去野,只好按文昌虎吩咐陪傅小筑在田间玩耍,不过他嫌弃地里有些臭气,捂着鼻子躲到竹林之中,让她一番好找。
此刻见他已然长得高大,脸面虽是惨白却也十分周正,正对他露出难得笑意,只得回个笑脸道:“我只记得当年的小筑乃是个娇弱的娃娃,想不到今日也成了男子汉大丈夫。”
傅小筑苍白面上闪过一丝丝微红,拱手道:“小弟见过姐姐。”
文峥竹大大方方一笑:“诸位莫要在外受冻,快些进屋暖和暖和。”傅业隆欲言又止,还是轻轻摇头随着文峥竹进屋。
文峥竹将众人引进屋子,吩咐鹰哥取来木凳一一安顿坐好,自己则坐到文昌虎生前诊桌之上道:“傅师叔,我知道你们此次来乃是为了小筑之病。想必鹰哥已然带你们看过我爹爹,他半年前不幸遇害,已不能为小筑医治。
不过此事他生前曾与我提过,小筑之病乃是胎里便有,想要根治极为艰难,当时更是毫无办法。自师叔走后,耗费近六年时间为小筑四处搜寻药草,终是制成药丸,放在百草谷北面一处溶洞之中。”
傅业隆听了双眼红热,一行清泪滚滚而出。当年他半夜私逃下山曾被文昌虎阻拦,两人一言不合起了争斗,空手而斗半个时辰,文昌虎实则已将傅业隆制住。
不过傅业隆极会演戏,声泪俱下哀求文昌虎,文昌虎心下一软便放其下山。因他们这几个师兄弟乃是被父母卖给师父为徒,师父知晓之后险些将文昌虎打死。
因此傅业隆因傅小筑寻上门来之时,起初文昌虎并不肯见他,也是他父子跪在门前哭得凄惨,这才网开一面。诊断之后文昌虎一脸难色,言及难以医治之时,傅业隆以为他乃是惺惺作态不愿医治。
最后两人定下八年之约,他也未真正信过,直至近些日子他被一个江湖道士所骗,花了不少银子也不见好转,那道士还趁夜逃了,这才想起此事。
不过此时傅小筑寒疾已经不起耽搁,此行乃是最后一试。念及此处,傅业隆这才老泪纵横,一是为儿子担忧,其二乃是为己多年求医之苦,三才是为文昌虎信守诺言而流泪。
“我的好师兄!想不到你当真为小筑辛劳六年之久,只怪师弟鬼迷心窍,未早日前来见你,我当真该死哇!”说罢呜呜咽咽,许久才停下。
当年文昌虎曾告诉文峥竹,傅业隆虽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却也并非正人君子,为己之私常常演戏,尤以哭为甚。
因此此时他如此哭法文峥竹并不为所动,待他不再哭了才道:“那秘药效力刚猛,不是一日之功,我先替小筑把脉,再定服用之法……”
“还有一事。”文峥竹似是想起某事,“此药还需一昧药引……”
“是何物?”傅业隆听了极为焦急,连忙伸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