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琪回到自己的院落时,夜色已深。
推开久违的房门,屋内陈设一如她离开时的模样。紫檀木的梳妆台上,那盒未用完的胭脂仍摆在鎏金铜镜旁,只是蒙了一层薄灰。她指尖轻轻抚过桌面,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指尖沾上的灰尘在烛光下泛着细微的金光。
\"小姐,热水备好了。\"丫鬟青杏轻声禀报,眼神却不住地往门外瞟,手指绞着衣角。
唐琪淡淡\"嗯\"了一声,目光扫过窗棂——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划痕,是新添的。她不动声色地走到多宝阁前,指尖掠过那些她精心收集的瓷玩。一个珐琅彩的西洋钟摆在原位,但底座微微偏了三度。她不在的这两年,有人进过她的房间,而且翻动得十分小心。
屏退下人后,唐琪从袖中取出那方绣着暗纹的丝帕。帕子浸入热水的瞬间,云纹渐渐褪去,露出完整的五爪金龙纹样。水汽氤氲中,她盯着水中浮动的龙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暹罗海岸,那个浑身是血的皇城司密探临终前塞给她的密函。
\"小心...唐...\"那人咽气前的话还没说完,但染血的纸条上那个\"呈\"字却清晰可见。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嗒\"声,像是瓦片被踩动的声响。
唐琪动作一顿,右手若无其事地拧干帕子,左手却悄然摸向枕下——那里藏着的匕首是她十二岁时,那个教她剑法的神秘人留下的。刀柄上刻着\"宁断不折\"四个小字,刀刃淬的毒见血封喉。
\"七妹的警觉性倒是比从前高了。\"
一道低沉含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唐琪猛地转身,看到唐呈不知何时已站在房中。他穿着一身玄色夜行衣,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腰间悬着的一块羊脂玉佩泛着温润的光。那是三年前她送他的生辰礼,没想到他还戴着。
唐呈的指尖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正是唐琪藏在妆奁夹层中的那枚——棋子底部刻着细如发丝的龙纹,是皇城司最高级别的联络信物。
\"三哥深夜造访,不合礼数吧?\"唐琪面色不改,右手却已扣住匕首,拇指轻轻推开了刀鞘。
唐呈轻笑一声,将棋子高高抛起。棋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他稳稳接住:\"两年不见,七妹倒是学会跟哥哥讲礼数了。\"他缓步走近,烛光映出他半边脸庞,下颌处一道新鲜的伤痕还在渗血,\"不如说说,这枚棋子……是跟谁下的?\"
唐琪心跳如擂,突然注意到唐呈左手小指上的翡翠扳指不见了——那是唐家嫡系子弟的身份象征,从不离身。
\"三哥若想对弈,明日我奉陪便是。\"她故意让袖中的龙纹帕子滑落在地,\"今夜舟车劳顿,实在乏了。\"
唐呈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抬手——
\"嗖!\"
一枚银针擦着唐琪耳际飞过,钉入她身后的屏风。屏风后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借着倒下的屏风露出的缝隙,唐琪看到窗外还有三四道黑影正在逼近。
\"看来想找七妹下棋的人不少。\"唐呈收回手,语气依旧轻松,眼神却冷得像冰,\"你这院子,今晚怕是不能睡了。\"
唐琪这才发现,倒地的竟是一个黑衣人,手中还握着已出鞘的短刀。刀身上淬的幽蓝光泽,与三年前毒杀她母亲的那把一模一样。她后背沁出一层冷汗——若不是唐呈出手,此刻她恐怕已经......
\"为什么帮我?\"她直视唐呈的眼睛,手中的匕首已出鞘三寸。
唐呈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黑暗中若隐若现的灯火——那是唐忠铖的书房,窗纸上映出两个正在密谈的人影。其中那个戴着高冠的剪影,分明是当朝左相严松年。
\"大伯父的江南兵符,\"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是用来对付太子的。\"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已被拆开的密信,\"三日后秋猎,太子会'意外'死在虎口之下。\"
唐琪瞳孔骤缩。她认得那个火漆印记——双蟒纹,是二皇子府上的私印。
唐呈转过头,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七妹,这盘棋,你确定要下吗?\"
夜风穿堂而过,吹灭了最后一支蜡烛。黑暗中,唐琪握紧了手中的龙纹丝帕。帕角暗袋里,那枚真正的皇城司令牌正散发着微微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