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辰的思绪仍像扑火的飞蛾，紧紧缠绕在意识空间的新发现上。
现实与那精神领域的界限对他而言，薄得如同一层窗纸，心念微动便能轻松穿梭。这天赋般的自如，源于自身。
他忍不住想：若要在他人脑海构筑空间，又当如何？恐怕远非这般轻松吧？
目光掠过身旁谢晓狼狈的身影，姜宇那透支的模样便是最冰冷的答案——即便是他拥有着先天独到的天赋，目前也大概难以承担那代价，所谓先天优势，终究难以跨越那质变的鸿沟。
他深吸一口气，将这份诱人的遐想强行压下。
当务之急，是解决刘横。
“想吐就吐出来，”夜辰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小巷的寂静，他并未转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硬憋着伤身。放心，我不笑你。”
话音未落，谢晓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砸中脊梁。
他踉跄着前冲一步，随即“哇”地喷出一大口暗红的淤血，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呼——”
吐出这一口瘀血后，谢晓终于是如释重负，只不过心中的震惊还是难以平息。
姜宇……那就是真正的顶级战将吗?
简直就像是个怪物！
谢晓胸腔里翻江倒海，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
他原以为凭自己半步踏入顶级战将的实力，至少能在对方手下撑过几招，觅得一丝喘息之机。
可现实冰冷刺骨——别说还手，他全程如同沙袋，承受着毫无怜悯的单方面碾压！
更令他心悸的是最后那诡异的黑色漩涡……突兀地将他拉入了一片黑色战场，无数的“恐惧”从四面八方袭来。
根本防不胜防，而且一旦自己的意志在其中沉沦，被吞噬，自己是不是就彻底成为了一副躯壳....
这手段太过阴毒刁钻。
若非对方留了余地，那片吞噬意志的黑暗牢笼……他真能挣脱吗？
记忆中扭曲森林里那道仅凭气息就让他陷入无尽梦魇的身影再次浮现，谢晓喉结滚动，背脊窜起一股寒意。
“喂！醒醒神！”夜辰蹲下身，骨节分明的手在谢晓失焦的眼前晃了晃，“结果没死就是赚了。现在，谈正事。”
他需要情报，需要谢晓脑子里的东西来拼凑一个可行的计划。
谢晓被这声音硬生生从恐惧的回溯中拽了出来。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压下喉头的腥甜，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试图平复体内乱窜的气息。
他点了点头，声音因伤痛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你想知道什么？或者……你打算怎么做？”
语气里是全然的交付。
目标达成，剩下的，不过是履行对夜辰的承诺。
这个念头一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感竟压过了伤痛，连那张常年冰封的扑克脸，此刻也难得地松懈下来，嘴角甚至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嚯，”夜辰挑眉，忍不住调侃，“你这高兴劲儿，藏都不藏一下？”
他自己也笑了，但笑意很快收敛，神情变得凝重，
“把你肚子里知道的，全倒出来。之前你在暗处杵着当门神，害我啥有用信息都没捞着。”
谢晓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一丝尴尬掠过眼底——世事难料，谁能想到不久前还针锋相对的两人，转眼竟成了同舟共济的“盟友”。
他掌握的情报确实有限。
作为暗卫，他的职责仅限于警戒外围、防范突发威胁、以及在必要时雷霆出手。
核心的布局细节，他知之甚少。
一番低声而快速的交谈后，夜辰的眉头锁得更紧。
情况比他预想的更棘手。
最大的障碍，首推刘横身上那该死的守护环。
结合慕晚星之前的说法和谢晓的补充，这东西介于主动激发与被动触发之间，极其狡猾。
这意味着，他真正有效的出手机会，只有那被特殊道具干扰的、稍纵即逝的一瞬！
一旦失手，守护环便会彻底激活，再无成功的可能。
而这时候面临的就是整个城主府的防护力量，虽然没有信心息，但他猜测刘横的身上一定有传讯之类的东西。
一旦他出事，即便不在身边的刘霸也会第一时间知道，而到时候直面的就是一位手握权柄的战神级强者的追杀...
慕晚星目前能够相安无事那是因为她从始至终都在对方的预料之内，不杀她，只是活捉也只是对方的要求罢了。
而自己....一个外来闯入者，到时候面临的大概就是真正的追杀吧...
他终于理解了慕晚星失手时那近乎绝望的眼神。
这不仅仅是一次失败，而是彻底堵死了所有后路。
那个“局”能让她逃出生天，已经是托了他这个“意外变数”的福，否则，连眼前这最后的机会都不会存在。
其实杀了刘横的后果是什么夜辰一点也不在乎，因为他也准备在这件事件完结后就起身返回炎烬城，到时候他们想找自己只怕也要费一番功夫。
这也算是功成身退?或者叫...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只不过这件事的难度可远不止于此。
那个跛脚汉子——据谢晓描述，此人如同刘横的影子，几乎寸步不离。
即便因故短暂分开，也必定盘踞在能瞬间回援的范围内。
此人实力强横，谢晓坦言，对方虽稍逊于他，但也绝非易与之辈。
硬碰硬？
夜辰有自知之明，绝无胜算。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将其引开或牢牢拖住……
但执行者绝不能是他自己。
那么，谁来做这个“勇士”？
这人必须实力强大到可以与坡脚汉子一站，能够拖延住时间，并且不能被对方留下，不然到时候刘霸赶来包死的...
战神级强者的力量到底有多么强大，夜辰不知道，但绝不会轻视。
一切都必须将风险降到最低，不管成功与否，到时候一击之下都必须撤离。
其实这个人也很好找...
夜辰眼珠滴溜一转，忽然装模作样地左右张望一番。
随即抬手，状似随意地用小指抠了抠鼻孔，这才斜睨着靠墙喘息的谢晓，咧嘴一笑，带着点市井无赖的狡黠：
“喂，老谢，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呗？再搭把手怎么样？”
这态度简直是亲密到了极致。
谢晓静静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早已洞悉一切，语气平淡无波：“该不会是想让我去对付那个跛脚的吧？”
“嗯哼~”
夜辰拖长了调子，算是默认。
“可以。”
谢晓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这么爽快？！
夜辰准备好的说辞瞬间卡在喉咙里。
对方答应得如此痛快，反倒让他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丝“得寸进尺”的羞赧感来。
夜辰脸上的嬉笑彻底敛去，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郑重。
他直视着谢晓的眼睛，声音沉得如同坠了铅块：“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危险至极。你确定就这么答应了？不再好好想一想？”
他希望谢晓应下，这关乎他计划的成败；但心底深处，他又希望对方慎重考量——毕竟，这是赌命的事。
若谢晓此刻摇头，他夜辰绝无二话。
谢晓却只是咧了咧嘴角，牵动脸上未干的血迹，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坦荡，甚至带着点野性的不羁。
他轻轻颔首，意思再明确不过。
他的想法很直白：夜辰替他砸开了那扇几乎不可能打开的门，解开了束缚他的枷锁。
这份人情，很大。
若连帮对方对付一个实力本就在自己之下的跛脚汉子都要瞻前顾后、畏首畏尾——那他还当什么觉醒者？
那叫怂！彻头彻尾的怂！
一个觉醒者如果连弱于自己的对手都不敢应对，瞻前顾后的害怕那未到的后果...
还谈何战神?甚至称号?
至于危险？谢晓心底嗤笑一声。
对付一个弱于自己的对手，若还能栽在对方手里，那只能说明自己命该绝于此地。
没本事活下来，死了也是活该，怨不得谁。
他能清晰地看到夜辰眼中的期待——那渴望他出手相助的热切，是那么浓烈；同时，他也真切地捕捉到了对方眼底那份让自己“再想想”的诚挚关切。
这种矛盾的情感，在夜辰身上交织得如此自然、如此真诚，没有丝毫作伪。
在这片充斥着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地界上，这样的人……太少见了啊。
“哈哈哈……”谢晓低沉的笑声在小巷中荡开，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豁达，他抬手随意抹去嘴角的血渍，“放心好了，你担心的，我都门儿清。”
他收敛了笑意，目光变得锐利而认真，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夜辰心上：
“夜辰记住，你不欠我。”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如同立下誓言，又像是最后的叮嘱：
“所以，生死有命，各看造化。你做你该做的，我做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