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这是想去哪?”
徐尉不知何时得到了消息,背着手似笑非笑地堵住她的去路。
宋斩秋面色不变,收回想要往外冲的步子,像猫咪收回蓄势已久的一击。
“太子殿下。”
她挽起一个假笑,默默后退,靠住屋内的八仙桌。
徐尉面容阴鸷,带着老谋深算的精明,看她的目光有些危险。
宋斩秋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毕竟她挑着朝会的时间溜出来,就是为了避开这几个难缠的人。
“这楚韵馆,我的眼线何止槐柳这一个,你未免也小看本太子了。”
徐尉从门口缓缓踏入,砰一声将木门关上。
敌众我寡,宋斩秋背靠桌沿,随时准备躲避。
槐柳惨白着一张脸,他扶着博古架,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她:“主子,她想叛你。”
徐尉满身浑厚的龙涎香气味,这屋内密不透风,浓烈的熏香冲上宋斩秋的鼻尖,她默默放缓了呼吸。
“是么?本太子要你亲口说。”
绣着四爪金龙的皂靴向她的绣花鞋步步逼近,徐尉看着眼前这个貌美又聪慧的女人,眼神从她饱满的额头游移到她红润的嘴唇上,颇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宋斩秋对微表情的把控很厉害,她默默盘算着从窗口跳下去的可能性,一边应付着他暗含意味的质问。
“太子殿下,我不会背叛你。”
她长睫颤了颤,黑白分明的眼底透出几分无辜。
“我与槐柳公子只是随口相谈,我只是想多想些法子帮您。”
宋斩秋从袖中探出手,状似无意地撩过发丝,露出手腕处触目惊心的红痕。
“可是槐柳公子一言不合便擒住我,我只是害怕之下才会反抗。”
徐尉微微侧首看向槐柳,后者百口莫辩,毕竟宋斩秋那些罪名都是他信口猜测的,只能恼火地瞪着她。
“槐柳,你未免太冲动了些。”
“秋儿与我自幼一同长大,她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
宋斩秋黑羽低垂,掩下眼底的思量。
徐尉对她的信任,果然不低。毕竟敢把这种任务交到她手里,交情不浅才是。
槐柳再怎么恨她,面上对徐尉也是要言听计从的,他那处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也只能垂下脑袋应声:“是,槐柳今后不会了。”
“你先出去吧。”
宋斩秋听见这句话,心中警铃大作,按在桌上的手也用力了几分。
如果没有必要,她是不会在人前使用特异功能的。
她选择和这个难缠的人周旋。
槐柳默默离开屋子,轻轻关上门,末了,从缝隙里剜了她一眼,杀意毕露。
宋斩秋暂时不想管他,把注意力移到眼前这个猥琐又贪婪,自负又心机深沉的太子身上。
门一落锁,徐尉便更逼近她几分,那双养尊处优的手便不安分起来,捉住宋斩秋的一只手就要将她往怀里拽。
宋斩秋自然是不动声色地躲开了,笑意不达眼底:“太子殿下,我再不回府,或许就要露馅了。”
“为了殿下的大计,还是让我早些回去的好。”
徐尉收回手,面上流转过一丝对徐渡幡的憎恨。
他背起手,微微离她远了些,似乎是要放她离开。
可宋斩秋没有轻举妄动,他脸上一副猫玩老鼠似的兴味,显然不愿意轻易放了她。
“你今日来见槐柳,是想问什么?本太子就在此处,问吧。”
他竟一撩袍子坐下了,似乎并不在意她回去需要怎么周旋,才能圆回自己擅自出府的理由。
就像上级发号施令,丝毫不考虑下级的难处一样。
宋斩秋对他的讨厌又多了几分,但现在不是拌嘴的时候,她压下怒火,从理智的脑袋里扒拉扒拉,准备套他的话。
“殿下,我如约将匕首献给了寿王,他先是大骇,又大怒,最后一口咬定这是假的。”
徐尉听完却抚掌大笑,顽劣又残忍:“他这是怕了!惊怒!骗自己呢。”
宋斩秋没有打搅他大笑的兴致,努力降低自己问句里的刻意,状似无意道:“只是一把匕首而已,寿王缘何要怕?”
徐尉一听她已经将匕首献给了寿王,也不藏着掖着了,冷笑一声,带着得意和讥讽:“因为徐渡幡是个孽种。”
“他的母亲在新婚之夜苟合,才生下这个见不得人的龙种,这个匕首便是证据,他逃不脱!”
徐尉知道,父皇这些年一直在想方设法为他治腿,给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就因为他是那个女人和他的孩子!
甚至,他对这个见不得光的儿子的疼宠,已经多过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太子。
父皇的一众皇子不争气,难不成还想让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继位?!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寿王生性极端,知道了这件事,怎么可能会放过徐渡幡,就算是打,也要将他打死。
宋斩秋看着他阴鸷无比的面色,渐渐明白了这是一段多么复杂混乱的前尘往事。
天子和寿王共争一女,然她已心有所属,新婚之夜与天子偷情,后又慌忙弥补投入寿王怀抱,但却遗落了这把至关重要的匕首,太子设计拿到它,以此为据,借着寿王的恨意,将徐渡幡杀了。
那把匕首究竟为什么能证明徐渡幡是苟合之子,宋斩秋尚且不能追究,再问下去,徐尉必定会起疑心。
况且……
“宿主,徐渡幡进了您的屋子,你恐怕要想别的办法来圆谎了。”
宋斩秋闭了闭眼,千头万绪,面前的徐尉在激愤之后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望向她的目光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
宋斩秋被他的目光摄住,只觉得那意味很明显。
他已然觉得自己权势在握,看她的目光都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假惺惺的柔情。
“秋秋,今日诸多,亏你帮我谋划,将来,我定给你想要的名分。”
徐尉幽暗的眼眸里闪过算计,宋斩秋扯了扯唇角:“多谢殿下,耽搁太久,我先走了,如今他们父子二人还未反目,还需谨慎些才是。”
徐尉点了点头,神色里有赞赏的意味。
他敛下眼底的情欲,隐忍片刻,挥挥手让她离开。
……
徐渡幡一心记着昨日给她的承诺,因此下朝之后不敢多留,马不停蹄去了京城最时兴的首饰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