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里配备的设备仪器都足够高级，血液检查根本不需要等待。
一号手里拿着的平板上，众人名字所对应的绿灯都纷纷亮起。
唯有一个人的还没有反应。
白渊微微蹙了蹙眉，他的手已经想要抚上领口的扣子，随时准备脱下这身衣服离开这里。
众人都等得有些不耐，身后的仪器发出运行时的响声，闷闷地压在她的心头。
“叮。”
终于，最后一个检测结果出来了。
白渊的名字下，居然赫然亮着绿灯。
宋斩秋眉心一跳，顷刻间，周遭站着的这些机器人都披上一层阴森的气息。
假的。
是由于检测水平过低，无法检出他体内的新型病毒？还是检出后，这里出于某种目的，篡改了他的结果。
这一切都在昭示着这艘救生舰的不靠谱。
白渊微微垂首，黑羽般的长睫掩下眼底的暗讽，他有些苍青的唇瓣幽幽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讽刺的意味满满。
机器运作的声音停止，一号的电子音适时响起。
“恭喜各位，检测结果显示，你们体内均无病毒携带，请跟随我来到下一个部分。”
除了宋斩秋和白渊的其他人都显得心情极好，大家都在憧憬着未来的新生活，回归人类社会后，能见到怎样新的风景。
唯有他们二人显得沉默寡言，颇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宋斩秋仔细回想了丧尸病毒的机理，它攻击人体免疫系统，丧尸化的人体内免疫系统瘫痪，而白渊当然是个例外，他甚至没有丧尸化这一步。
就算他的免疫系统抗住了，也会留下“战胜”的痕迹——抗体，绝对不可能无法检出。
更别提他现在已经像是个死人了。
唯一的可能性，那便是这里隐瞒了他的感染情况。
白渊余光看见她冷凝的面色，垂落视线，落在她藏在裤腿里的双脚。
大家在这里，都是赤足行走的。
像原始森林里类人猿一样，赤足行走在听得见。
宋斩秋的双足皓白，脚背的骨节随着行走若隐若现。
“不想我留下吗？”
他幽幽地开口了，言语间泛着冷气，视线上移，落在她的脸上。
宋斩秋勾唇一笑：“不，我巴不得你留下。”
第二部分开始，他们就要分开了。
每个人都有一位属于自己的机器人向导，分别领进外观相同的十扇门里。
宋斩秋的，还是一号。
新型材料制造的门，没有门把手，也不四四方方，而是流线型的设计，像十个拥有门的小洞穴。
门渐渐打开了。
“各位，接下来的检查项目，需要诸位独立进入完成，成功通过的人，将会登上返回的邮轮，一起去往幸福的彼岸。”
宋斩秋望着那缓缓拉开的门，目之所及一片皆是漆黑，深不见底。
她心底不好的预感逐渐升起，转头看向白渊时，却发现这家伙一直盯着她。
宋斩秋看见他的唇瓣动了动，依照口型来看，是“小心”二字。
她回了一个安抚的笑，点了点头，而后跟随一号走了进去。
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能看见的，只有面前静默行走的一号身上传出的蓝莹莹的光。
身后的门缓缓移动着，传来机械运转的细小蜂鸣。
门锁上了。
此刻，一片漆黑的屋子亮起了灯。
这里的区域实在是非常广泛，她本以为这是一片小小的体检室，却不曾想，几乎有三个篮球场一样拼接在一起。
“恭喜您，宋斩秋小姐。第二部分测试，由机器人，您，和几位共同完成。”
“作为彼岸的代表，我们必须对每一位从沦陷大洲的返回的幸存者做出最完善的检查。”
宋斩秋赤足踩在冰冷的地上，这里的墙壁地面，乃至天花板都是同一个颜色。
一号静静在站在屋子中间，像面对曾经无数个到达这里的幸存者，说着同样的话。
“所以接下来，请您配合我们，完成模拟实景实验。”
所有人都拥有这样一条共识：丧尸不会攻击同类，只会攻击与它们有异的人类。
在尚不清楚病毒的作用机理的条件下，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区分人和丧尸，似乎是最有效的。
可是他们都已经通过生理水平的血液检测了，哪里需要这样简单粗暴的测试呢？
况且，照一号这么说，是需要她直面丧尸？
一切仿佛在随着她的思考流程进行。
灯突然关闭，明亮的一方之地霎时间陷入黑暗，一号的眼睛在黑夜里泛着冰冷的红光。
“我们会最大限度保护您的安全，如果出现意外，根据登舰前的协议与安全政策，一切后果由您自行承担。”
登舰前的签名和手印，原来是这层意思。
宋斩秋垂落在身侧的手缓缓蜷起，它话音刚落，周遭立刻就不再寂静了。
黑暗中，四下传出了熟悉的喘息声。
腐烂的五脏六腑随着行进发出的浑浊搅动声音，喉间挤压声带发出的可怖喘声，她甚至还能闻到它们身上的高度腐败的臭味。
一号似乎进入了待机模式，电子屏幕不再发光，也不再言语。
宋斩秋在心里暗骂一句，好在她的某个朋友是丧尸界的领军人物，这些忽然冒出来的丧尸闻见她的气息，表情似乎有片刻的呆愣。
她捏紧了袖口，微微退了两步。
什么检测！它们不就是故意让幸存者受到感染吗？！
这对这艘救生舰而言究竟有什么意义？他们在筛选天然的免疫者，还是在人体免疫系统尚未完全瘫痪的时候提取抗体？
宋斩秋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丧尸们也没有动作。
它们果然，很听白渊的指令。
尽管这群怪物的哈喇子都要流了满地了，它们依旧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没有任何反应。
这样的僵持维系了二十分钟，在真正确定宋斩秋不会被攻击后，一号终于亮起了屏幕。
“恭喜您，宋小姐，成功活着离开第二层筛选。”
这完全和它一开始说的目的相悖，普通人站在这里一定会被撕咬，二十分钟几乎就异变成功了。
所以它们是在筛选真正的，基因天赐的幸存者。
末日方舟，保留的原来是属于对岸的一线生机，而非沦陷大陆的生命火种。
本洲所有的幸存者们，都将成为他们抵御丧尸病毒的实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