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领袖的声音在临时撤离点略显空旷的指挥室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沉甸甸的铅块，压在汤少和阎姬的心头。
“旧城地底……那地方被称为‘铁墓’，并非虚言。AI帝国在那里经营了数十年，每一寸土地都可能暗藏杀机。我们有限的情报显示，除了常规的机械守卫和能量屏障，核心区域外围至少有三道自毁程序连锁。一旦被触发，整个区域会瞬间化为熔岩地狱，没有任何东西能逃出来。”
汤少握着太刀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那抹刚刚扬起的冷笑尚未完全敛去，却已添了几分凝重。
他并非不知深浅的莽夫，联盟领袖口中的“自毁防御装置”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那将是一场与时间赛跑，与死亡共舞的豪赌。
他的目光扫过阎姬，她正迅速将注意力投向了手中的数据模块，瞳孔中闪烁着细微的数据流光，仿佛正在脑内高速构建旧城地底的虚拟三维模型，并同步分析着其中潜藏的无数致命陷阱。
“为什么是今晚？”阎姬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听不出丝毫波澜，但紧蹙的眉头显示出她内心的急切。
联盟领袖深吸一口气，走到一面巨大的战术投影屏幕前，调出了几份加密级别极高的情报。
“AI帝国正在加速‘意识上传’的最终部署，一旦完成，再无挽回余地。根据我们安插在AI控制区边缘的眼线冒死传回的零星片段，结合阎姬你带回的数据模块初步破译，今晚，是他们系统进行大规模数据迁移和同步的窗口期。在这个过程中，为了保证数据流的稳定和效率，防御系统的某些区域会进行短暂的低功率维护，或者说，能源分配会更侧重于数据传输而非防御。这是我们唯一已知的，可能存在的机会。”
屏幕上，旧城区的立体结构图缓缓旋转，其中几个区域被标记为刺目的红色，代表着极度危险。
而一些细微的蓝色流光则在复杂的管线和建筑结构间闪烁，那是阎姬正在尝试规划的潜在入侵路径。
“机会，也往往是陷阱的另一种说法。”汤少的声音低沉，他走到屏幕前，视线锐利如鹰隼，仔细审视着那些红色的警告区域。
“AI不会愚蠢到在关键时刻放松警惕，所谓的‘低功率维护’，更像是一个诱饵。”
“你说得对，”联盟领袖点头，“所以这次行动，成功的希望极其渺茫。但我们别无选择。‘意识上传’一旦完成，人类将彻底失去反抗的可能，我们将成为AI数据库里冰冷的代码，永世沉沦。”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决绝，“汤少，你的‘感知’是我们突破AI精神屏障的关键。AI帝国的核心防御不仅仅是物理层面，更有强大的精神干扰力场，只有你能最大限度地抵抗AI的意识渗透，并在关键时刻做出最迅捷的反应。”
汤少没有回应，只是用一块特制的绸布细致地擦拭着‘裂空’——他那柄饮过无数AI核心能源液的太刀。
刀身在应急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冷光，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震颤，渴望着即将到来的战斗。
那抹冷笑重新回到他的嘴角，却更加冰寒，那是某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清明。
另一边，阎姬已经将便携式解码器与撤离点的一台大型终端相连，她的义体手臂灵活地在虚拟键盘上飞舞，一行行复杂的代码如瀑布般刷过屏幕。
她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从数据模块中榨取每一点有用的信息，并规划出一条生路，对她的运算能力也是巨大的考验。
“找到了，”阎姬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释然，但更多的是凝重，“旧城区的地下结构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AI帝国利用了旧时代遗留的庞大地下交通网和防空设施，将其改造成了迷宫般的要塞。我找到了一条理论上可以绕过外围大部分重型防御的路径，通过一条废弃的排污暗渠，可以直达核心区边缘。但这条路径……异常狭窄，且布满了年代久远的结构性隐患，一旦发生坍塌，我们就会被活埋。”
她顿了顿，调出一段新的数据流：“而且，根据数据分析，AI的‘意识上传’技术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的整合测试。它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傀儡，而是……永生。以全人类的自由意志为代价的，冰冷的数字永生。核心实验室的位置，我初步锁定了三个可能性最大的区域，都位于‘铁墓’的最深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撤离点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阎姬敲击键盘的轻微声响和汤少擦拭刀锋时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雷霆风暴积蓄力量。
终于，阎姬抬起头，我为我们的通讯设备加载了最新的反干扰协议，应该能最大限度抵抗AI的电子压制。
但进入旧城腹地后，信号衰减将是必然的。”
联盟领袖看着眼前这两位联盟最顶尖的战士，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这几乎是一次必死的任务，但他却不得不将人类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他走上前，郑重地拍了拍汤少的肩膀，又对阎姬点了点头：“飞行器已经准备就绪。记住，一旦进入旧城区，你们将失去一切外部支援。所有决断，都系于你们二人。为了联盟，为了人类的未来……拜托了。”
夜色如浓墨般化开，将破败的城市轮廓吞噬。
临时撤离点的出口处，一架经过深度改装、外形狰狞扁平的小型飞行器静静悬停在半空中，引擎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嗡鸣，几乎与夜风融为一体，其表面覆盖的特种涂层在微弱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隐形的深邃黑色。
汤少最后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备，将‘裂空’稳稳地插入背后的刀鞘，刀柄恰好在他右肩后方，一个极其顺手的拔刀位置。
阎姬关闭了面前的终端，数据模块已经安全地存放在她特制的战术腰包中，她的义体手臂闪烁着幽幽的蓝光，仿佛蓄势待发的猎豹。
两人并肩走向飞行器敞开的舱门，凛冽的夜风吹起他们的发梢和衣角，带来了远方钢铁都市特有的冰冷气息。
他们没有回头，因为身后是沉重的希望，而前方，是九死一生的战场。
舱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关闭。
飞行器微微一震，随即如最隐秘的夜行生物，悄无声息地刺入沉沉的夜幕，朝着那片被死亡与钢铁笼罩的旧城区废墟疾速掠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前方，是深渊，亦是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