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皇帝紧急召见散骑常侍周罗,命他统领巴峡至沿江的所有军队。
“周将军,隋军来势汹汹,长江防线就托付与你了。”
皇帝忧心忡忡地说。
周罗拱手领命,心里却明白:这仗不好打。
隋军兵分两路,秦王杨俊已在汉口屯兵,控制了上游;
而名将杨素更带着庞大舰队,直扑三峡而来。
果然,杨素的战船很快就到了流头滩附近。
这地方与狼尾滩相接,地势险要。
“报!
陈将戚昕率战舰死守狼尾滩!”
探子来报。
杨素捻须大笑:“险滩又如何?
传令下去,今夜突袭!”
当夜,数千艘黄龙战船悄然出动。
士兵们衔枚疾进,连水花都压得极轻。
戚昕哪料到敌军来得这般快?
仓促应战,舰队很快被打得七零八落。
“将军,咱们守不住了!”
副将满脸是血地喊道。
戚昕咬牙跺脚:“撤!
往东撤!”
杨素大胜,却出人意料地下令:“把俘虏都放了,不得伤及百姓。”
这招攻心之计,顿时让陈国军民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
隋军主帅坐在大船上,金甲闪闪发光,活像江神下凡!”
茶肆里,百姓窃窃私语。
杨素的舰队继续东下,战船多得遮住了江面。
陈国沿江守军望风而逃,告急文书雪片般飞向建康。
“陛下,大事不好!”
老臣颤巍巍地递上军报。
佞臣施文庆却一把拦住:“慌什么?
不过是小股流寇。”
转头对皇帝笑道:“陛下勿忧,有长江天险在呢。”
可惜此刻的陈国江防,早已形同虚设。
上游援军被杨素截断,江面上竟找不出一支像样的舰队。
老将周罗站在城楼上,看着空空如也的江面,长叹一声:“天堑?
如今不过是条水道罢了。”
陈护军将军樊毅匆匆穿过宫门,额头渗着细汗。
隋军压境的消息像块大石压在他心头。
“袁大人,”他一把拉住正要离开的仆射袁宪,“京口、采石可是咱们的命门啊!”
他边说边比划着江防图,“得调五千精锐,配上二百艘战船沿江布防,否则...”
袁宪捻着胡须点头:“樊将军所言极是。”
他望着宫墙上飘摇的旗帜,心想这建康城的风雨怕是要来了。
谁知朝议时,施文庆翘着二郎腿直摆手:“隋军年年都来,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旁边的沈客卿附和道:“就是,守将们吃干饭的?”
袁宪急得直拍案几:“二位!这可是...”
话未说完,老将萧摩诃按剑而起:“老臣愿亲自带兵布防!”
御书房里,陈叔宝正逗弄着笼中画眉。
听闻众臣争执,他懒懒地问江总:“爱卿以为如何?”
江总眼珠转了转:“这个嘛...”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倒是孔范突然大笑:“陛下莫忧!
长江天险,隋军难不成能插翅膀飞过来?”
陈叔宝顿时眉开眼笑:“说的是!”
他顺手端起琥珀杯,“当年齐军、周军不都灰溜溜回去了?
来,接着奏乐!”
殿外急报一封接一封送来,内侍刚要禀报,却见皇帝正搂着嫔妃赋诗:“...落花流水春去也...”
内侍摇摇头,把军报塞进了袖子。
从此隋军警报如雪片般飞来,陈叔宝却只顾吟风弄月。
宫墙外的柳絮漫天飞舞,像极了北方飘来的战火硝烟。
祯明三年正月初一 ,天还没亮透,陈朝皇宫里就热闹起来了。
雾气浓得化不开,大殿里黑得连人脸都看不清。
陈叔宝坐在龙椅上,打了个哈欠,心想:“这大雾天,倒挺适合睡觉。”
“陛下,今日大雾,恐非吉兆啊!”
一个老臣颤巍巍地说道。
叔宝摆摆手:“爱卿多虑了,不过是天气罢了。
来人啊,今天早朝提前结束!”
退朝后,张贵妃带着一众嫔妃来贺新年。
大殿里很快就摆开了宴席,歌舞升平。
叔宝左拥右抱,喝得酩酊大醉。
“陛下,少喝些......”
张贵妃刚开口劝,就被叔宝打断了。
“爱妃,大过年的,高兴!
来,陪朕再饮一杯!”
这一醉就到了黄昏时分。
叔宝睡得正香,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何事如此慌张?”
叔宝揉着眼睛,一脸不耐烦。
“报——隋将贺若弼已渡江,韩擒虎夜袭采石,沿江守军尽失!”
叔宝一下子酒醒了大半,连鞋子都穿反了:“什么?
隋军打过来了?
快!快传众卿议事!”
大殿里乱成一团。
文臣武将们七嘴八舌,谁也拿不出个准主意。
“都闭嘴!”
叔宝一拍桌子,“萧摩诃、樊毅、鲁广达听令!
命你三人为都督,立即整军备战!”
司马消难忍不住插嘴:“陛下,我军兵力不足......”
“那就征召僧尼道士!”
叔宝瞪着眼睛,“凡是能拿得动兵器的,都给朕上阵!”
施文庆小声嘀咕:“这......恐怕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
叔宝厉声道,“国都要亡了,还管这些?
传令下去,重金悬赏,招募壮丁!”
急时抱佛脚,恐已来不及了。
隋军来势汹汹,陈朝却还在手忙脚乱地调兵遣将。
贺若弼这边刚攻下京口,活捉南徐州刺史黄恪。
他倒是个明白人,不仅给六千俘虏发了口粮,还每人塞了份招降书。
“带着这个去劝降吧,”贺若弼拍拍俘虏们的肩膀,“跟着陈叔宝没前途。”
消息像长了翅膀。
韩擒虎那边也不遑多让,接连拿下采石、姑熟。
南豫州刺史皋文奏吓得弃城而逃,连老婆孩子都顾不上。
最惨的是樊猛将军,他正和蒋元逊在白下城巡逻呢,突然接到家书:“将军夫人和公子,都被隋军掳走了!”
“混账!”
樊猛一拳砸在城墙上,砖石簌簌落下。
这时陈叔宝的骚操作来了。
他非但不想法救人,反而怀疑樊猛会叛变。
“爱卿啊,”他让萧摩诃去传话,“要不...让任忠替你守城?”
萧摩诃硬着头皮来到军营。
樊猛正在擦刀,刀刃映出他通红的眼睛。
“陛下说...”
“说什么?”
樊猛头也不抬。
“让任将军来接替你。”
刀尖“铮”地插进案几。
樊猛冷笑:“现在想起换将?
早干什么去了!”
萧摩诃回去复命,
陈叔宝居然说:“那...那就让他继续干吧。”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将士们在前线拼命,皇帝在后方猜忌。
老婆孩子都被抓了,还要人效忠?
如此驭将,怎得死力?
鲁广达的儿子世真驻守新蔡,却和弟弟世雄一起投降了隋军,还反过来劝降自己的父亲。
鲁广达收到信,脸色铁青,立刻把信呈给了陈后主,并自请治罪。
“陛下,臣教子无方,罪该万死!”
鲁广达伏地叩首,声音发颤。
叔宝却只是摆摆手,叹了口气:“爱卿不必如此,朕信你忠心。”
他不仅没降罪,反而让鲁广达继续领军。
可这时的陈国,早已风雨飘摇。
隋军分两路杀来。
贺若弼从南面长驱直入,韩擒虎从北面势如破竹,陈军节节败退,简直像纸糊的防线,一碰就碎。
叔宝接连收到败报,急得团团转,连忙调兵遣将:“豫章王叔英镇守朝堂,萧摩诃去乐游苑,樊毅守耆阇寺!
鲁广达,你带兵去白土冈!”
“末将领命!”
鲁广达抱拳,眉头紧锁。他心里清楚,这仗难打。
这时,任忠从吴兴赶来增援,叔宝大喜:“任将军,你速去守朱雀门!”
可还没等任忠站稳脚跟,贺若弼已经占领钟山,韩擒虎更是逼近新林。
隋军主帅晋王杨广,又派杜彦率军支援新林,陈军腹背受敌。
“报——!”
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冲进大殿,“蕲口失守,纪瑱将军败走!”
原来,蕲州总管王世积率军猛攻,纪瑱根本挡不住。
消息传来,陈国上下人心惶惶。
“完了……全完了……”
朝堂上,不知谁低声叹了一句。
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
没过多久,陈军士兵纷纷丢下武器,跪地投降。
隋军的旗帜,插满了江南的土地。
叔宝素来贪图享乐,不通军事。
如今兵临城下,他才慌了神,喜色变愁容,整日哭哭啼啼。
台城事务,全交给施文庆处置。
施文庆这人,心胸狭窄。
他生怕将领立功,每次有人请战,都被他压着不批。
萧摩诃几次请命出击,全无下文。
这天,众将奉命入宫议事。
萧摩诃仍不死心,提议突袭钟山。
一旁的任忠听了,忍不住开口:“将军,兵法有云——‘客军利速战,主军宜持重’。”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今我方粮足兵精,就该死守台城,沿淮河设栅栏。
敌军来了,不必硬拼。
只需分兵截断江路,再拨我一万精兵、三百艘战船,顺江直下六合。”
任忠目光炯炯:“到时再放出风声,说我们要打徐州,断他们后路。
前不能进,后不能退,敌军必乱。不战自溃!”
江水涨起来了,浑浊的浪头拍打着战船。
周罗的援军顺着激流而下,眼看就要形成合围之势。
“陛下,等春水再涨些,周罗将军从上游来援,咱们里外夹击,必能大破隋军!”
老将军任忠跪在殿前,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
陈叔宝斜倚在龙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
这位陈朝末代皇帝已经三天没合眼了,眼下挂着两团青黑。
“这主意听起来不错...”
他嘟囔着,却又突然烦躁地挥手,“可朕等不了了!
萧摩诃呢?
叫他来!”
侍卫们慌忙去传唤。
不多时,身披铠甲的萧摩诃大步进殿,甲叶哗啦作响。
“爱卿,替朕去决一胜负如何?”
猛地坐直身子,眼中闪着异样的光。
萧摩诃单膝跪地,沉声道:“无非三个由头:为国,为己,为家小。
今日这一仗,微臣三个都占全了。”
“好!”
叔宝拍案而起,“你若能胜,朕与你共享富贵!”
任忠突然扑到殿中,花白的胡须直颤:“三思啊!
此时出战凶多吉少...”
“闭嘴!”
叔宝一脚踢翻案几,转头对太监喊道,“去把萧将军的家眷接进宫来!”
太监小跑着去传旨。
不多时,一队宫女捧着金帛来到殿前。
阳光下,那些绫罗绸缎闪着刺眼的光。
“先给萧夫人封个诰命。”
叔宝眯着眼睛说,“再把这些赏赐分给将士们。”
萧摩诃接过圣旨时,手抖得厉害。
他知道,这一仗不打也得打了。
殿外,春江的水还在涨,可战船始终没能等来出击的命令。
摩诃精心部署军伍,把军队整顿得严严实实。
他让妻子进宫候命,自己则出了都门去抵御敌军。
摩诃的前妻已经去世,现在的继室年轻貌美,那模样儿简直能让一城人为之倾倒。
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入宫去拜见叔宝。
叔宝一见到她,顿时就动了心。
谁能想到摩诃竟有这么个艳丽的妻子呢!
这一见面,叔宝立马把国家大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下令设宴招待这女子,还把她留在了宫中。
摩诃的儿子见过叔宝后,叔宝嘱咐他出宫等着受封。
这边,叔宝就开始和摩诃的妻子调情作乐,一夜都没消停。
唉,这妇人大多都有点势利眼,况且摩诃年纪大了,哪有叔宝风流倜傥。
这女子一时间就昏了头,被叔宝引上了龙床,勉勉强强地承了那云雨之事。
这国家都快亡了,叔宝还这么纵情声色,真是没心肝啊!
摩诃哪里知道这些事儿,他出了城和各路军队组织阵势。
从南到北,从白土冈开始排开。
最南边是鲁广达,接着是任忠,再接着是樊毅、孔范,摩诃在最北边,整个阵势就像一条一字长蛇阵。
可这阵断断续续的,绵延了二十里地,这头动那头都不知道。
隋将贺若弼骑着轻骑登上山,看到陈军的这个阵势,心里就有了底。
他赶紧驰下山麓,整顿好阵势等着。
鲁广达带着军队出战,那气势锐不可当,隋军三次交战都败下阵来,大概死了二百多人。
贺若弼让军士们放火放烟,把敌人的眼睛都给迷住了,这才重新整好阵脚,排齐了队伍,暂时守着不动。
“唉,这叔宝真是糊涂啊,大敌当前还沉迷女色。”
一旁的士兵小声嘀咕着。
“是啊,也不知道咱们这仗还能不能打赢。”
另一个士兵唉声叹气地说道。
摩诃在阵前皱着眉头,大声喊道:“都给我稳住,别乱了阵脚!”
任忠在一旁回应:“将军放心,我等定当拼死一战!”
樊毅也高声叫道:“没错,绝不能让隋军占了便宜!”
孔范却在那儿阴阳怪气地说:“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不成。”
鲁广达白了他一眼:“别光说大话,好好准备迎战才是正经。”
贺若弼在对面看着陈军的动静,对身边的将领说:“陈军看似人多,可这阵势松散,不足为惧。”
将领点头道:“将军说得是,等他们再有所行动,咱们见机行事。”
隋军士兵们严阵以待,眼睛紧紧盯着对面的陈军。
陈军这边,士兵们有的紧张地握紧手中的武器,有的则在交头接耳,议论着局势。
“也不知道这一仗会打成什么样。”
一个陈军士兵担忧地说。
“管他呢,听将军的,拼了就是!”
另一个士兵咬着牙说道。
就在这时,鲁广达大声下令:“准备,随时听候出击!”
士兵们立刻安静下来,紧张地等待着战斗的来临。
隋军那边,贺若弼看着陈军的举动,嘴角微微上扬,心里已经有了破敌之策。
而此时的叔宝,还在宫中与摩诃的妻子寻欢作乐,丝毫没有意识到外面的局势已经越来越危急。
这一场大战,究竟谁能笑到最后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