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晚霞渐沉,城市的边缘在夜色中模糊了轮廓。
刘小东坐在一辆停在路边的面包车内,手中缓慢而机械地装填着黑星手枪的子弹。
每一颗铜制的小物件在他指尖滑过,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如同某种仪式般单调而致命。
深秋的夜晚带着寒意从车窗缝隙中渗入,刘小东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形成薄雾。
他凝视着手中的黑星,思绪却飘向了几天前那个夜晚。
老刘头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凝重语气向他布置了这个“任务”。
刘小东从不是一个善于分析的人,但此刻他以一种近乎冷静的态度审视着眼前的局面。
干掉秦明远,嫁祸给杨鸣,让秦家的势力为老刘头清理掉这个最大的威胁。
这个计划在逻辑上是合理的,但执行起来,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未知的风险。
他想起老刘头在秦明远面前点头哈腰的样子,那种卑微让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屈辱。
作为老刘头多年的侄子和心腹,他习惯了叔叔在隆城呼风唤雨的样子,从未见过他对任何人如此卑躬屈膝。
这反而让他对秦明远的身份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富二代,而是一个连老刘头都要仰视的存在。
刘小东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清楚地意识到,一旦扣下扳机,他的人生轨迹将彻底改变。
子弹装满了,他把枪放在膝盖上,双眼失神地望着前方昏暗的街道轮廓。
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种复杂的情绪在涌动。
老刘头对他的好,确实如同亲生父亲。
从他失去双亲的那个冬天,到今天的每一个决定性时刻,老刘头都像一座坚实的靠山。
这种恩情如同沉重的枷锁,让他无法拒绝这个可能送命的差事。
“为什么不直接对付杨鸣?”这个问题在他脑海中反复出现。
答案其实很明显:杨鸣太谨慎,太难接近。
他身边总有人保护,想要接近他本人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秦明远不同,他的嚣张和自负让他放松了警惕。
刘小东在心里梳理着整个计划的逻辑:干掉秦明远,然后利用秦家对杨鸣发起致命一击。
这个计划的精妙之处在于,它不需要老刘头直接和杨鸣正面对抗,而是借用秦家这把刀。
他重新拿起手枪,仔细检查了一遍。
冰冷的金属在手中传递着某种坚定的信息。
刘小东知道,一旦执行这个计划,他就要永远“消失”。
温哥华的房子,加拿大的护照,这些都是精心准备的退路,也是一种流放。
在他的想象中,他能看到秦明远倒在血泊中的样子,能想象到秦家雷霆之怒降临隆城的场面,能预见到杨鸣在这场风暴中的末路。
但同时,他也能感受到自己在国外的孤独,那种永远失去根系的漂泊感。
面包车内的温度在持续下降,刘小东裹紧了外套。
他知道没有选择,或者说,选择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做好了。
当老刘头把他从村子里接出来的那一刻,当他第一次穿上名牌衣服,住进城里的楼房时,这种选择就已经潜移默化地被确定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枪塞进腰间。
现在需要的不是更多的思考,而是执行。
今晚,他将结束秦明远的生命,然后开始自己的逃亡。
这不是他想要的人生,但这是他的人生。
……
夜总会包厢内烟雾缭绕,昏暗的灯光投射在墙面上,形成摇曳的光影。
低沉的音乐声在空气中流淌,橘黄色的灯光照在金色的茶几上,反射出迷离的光晕。
老刘头坐在沙发一角,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
他今天穿了一身西装,连平时习惯戴的金链子都收了起来。
“秦少,这两个还行吗?”老刘头指着身边的两个女孩,“都是我精挑细选的。”
秦明远斜倚在沙发上,左手搂着一个穿着紧身礼服的女孩,右手端着威士忌。
他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不错。”
那个女孩恰到好处地把头靠在秦明远肩上:“秦少,人家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呢。”
“是吗?”秦明远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那以后你要是想来,我天天带你来。”
老刘头连忙附和:“还不快敬秦少一杯?”
他转头看向角落里站着的高个子保镖:“来来,这位兄弟也坐下喝两杯?大家都是朋友。”
高个子保镖摇了摇头:“谢谢刘总,我不喝酒。”
老刘头有些尴尬,下意识地看了秦明远一眼。
秦明远放下酒杯,目光转向保镖:“老刘这么给面子,你不喝几杯说不过去了。”
“秦少,职责所在……”保镖想要解释。
“职责什么啊?”秦明远不耐烦地摆摆手,“我说喝就喝,哪来那么多废话。”
老刘头立刻起身,亲自给保镖倒了一杯:“兄弟,就当给我个面子。”
保镖沉默了几秒,接过酒杯:“那就喝两杯。”
“这就对了嘛!”秦明远大笑,举杯和保镖碰了一下,“出来玩还讲究那么多干嘛?是不是,老刘?”
“对对对,秦少说得对。”老刘头连连点头,心里却悄悄计算着时间。
他看了眼手表,已经十点十五分了。
酒过三巡,包厢里的气氛越来越热烈。
两个女孩已经贴在秦明远身边,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保镖虽然喝了酒,但依然保持着警觉。
老刘头又给秦明远满上一杯:“秦少,这次在隆城住得还习惯吗?”
“还行,”秦明远随意地说,“就是这地方太小了,没什么好玩的。”
“是是是,隆城确实不比省城。”老刘头赔笑道,“不过秦少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虽然在这小地方混,但还是有点面子的。”
“你这老头倒是挺上道的。”秦明远捏了捏身边女孩的脸,“怪不得老彭会把你介绍给我。”
老刘头心里一动,连忙接话:“彭总对我的照顾,我一直记在心里。秦少能来隆城,是我的荣幸。”
“对了。”秦明远忽然想起什么,“那个杨鸣,现在什么情况?你放心,我已经和家里说过了,回头就收拾他!”
“秦少,这点小事不值得您操心……”
“你是我朋友,那家伙这么嚣张,我自然不会放过他。
“是是是。”老刘头点头,“秦少您一句话,分分钟让他滚出隆城。”
秦明远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扫了一眼老刘头,察觉到对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看表,但也没在意。
老刘头再次看了眼手表,心跳加快了几分。
他努力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但内心却在急切地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