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我就住在柴英家中。
一到饭点,总会有他指派的人来给我送饭吃,据他所说,那是一种职业。
白天的时候,这里没什么人,更多的是我自己在屋子里焦急地到处走动。
不过并没有什么作用。
只有到晚上,柴英回来,我才能抓紧向他了解消息。
不过他回给我的,永远是“时机未到”。
就这样,大约过了一个月左右。
这天晚上,他回来的很早,并且很正式地将我拽到了沙发上,眼神直盯着我:
“范碒,我必须最后跟你强调一点。”
“组织能做的,只有想办法给你这一次机会。”
“面对那三个人,你要做什么都是你自己的事情,而且如果败露,你会被立刻抛弃。”
柴英眼神坚决,
“组织不会为了你而暴露,你也不能暴露组织的存在。”
“你明白吗?”
我听着他的话,知道是时机成熟了,用力点点头。
“我明白。”
之后,我便被他带着七拐八绕,换乘了好几种交通工具,带到了一个小胡同里。
见到这里的第一秒,我仿佛迎面感受到,一股深深的绝望。
“这里...”
“对,这里就是都灵鹃被伤害的地方。”柴英肯定道。
“十分钟后,会有三个人路过,你只有半小时的时间。”
说完,他戴上兜帽,双手插兜,低着头离开了这里。
而我,则是坐在一边,捂着脑袋,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然而,时间并没有给出我答案。
三个人已经经过了我的跟前。
我站起身,迎面上还有说有笑的三人那瞬间,仿佛看到了曾经伤痕累累的都灵鹃。
心中了然。
......
我不知道到底持续了多久。
那三个城里的男人哪怕带着刀,也软绵绵的,没有对我造成半分威胁。
我一拳一拳打过去,直到筋疲力尽,直到没有知觉。
因为我知道,相对于他们对都灵鹃造成的伤害,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再醒过来时,是在柴英的家里。
外面有些朦胧,我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走出房间门,见他就坐在沙发上,电视机里挂着那三个人的头像。
见我醒来,他关上电视,微笑着朝我招手。
我走到他身边坐下。
“我是不是...闯祸了?”
柴英眉头一挑,“后悔了?”
我摇头。
“再来一次,我依旧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柴英可能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回答,表情一愣,转而大笑起来。
“你这人真有意思。”
“你可是上新闻了,现在那几个人家里都开出悬赏,你知道你值多少吗?”
见我沉默,他摆出三个手指头,
“三百万!”
“我要是举报了你,这辈子可就有了。”
我看了看他,表情没有变化,因为我知道他不会这么做的。
“我是不是...应该去自首?”
柴英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脑子没事吧!?”
“你知道你现在出去,将要面临什么吗?”
“你现在才二十几岁,你这一辈子,很可能就到这里了。”
一边说着,他突然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在沙发上靠近我一点,
“反正你也不可能得到更大的处罚了,我这里有门路,你要不要逃一逃试试?”
“稳赚不赔的。”
我看见他那副信誓旦旦的表情,走到窗边,从一道缝中望向一眼望不到头的城市,继续说道:
“都灵鹃曾经告诉过我,城市里的规矩多,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惩罚。”
“这不止是为了她,更是为了无数还本分地在岗位兢兢业业的人。”
我拉开窗帘,明亮的灯光刺进有些黑暗的屋子里,打在我的脸上。
“我做错了事,我会自己一个人承担,不会连累你们任何一个人。”
“只是希望,你在没事的时候能给我爹娘发一封信,告诉他们我在城市里过的好好的,让他们不要记挂。”
“过几年你或者都灵鹃有了孩子,麻烦带去我家,给我爹娘看一眼,就说是我工作离不开身。”
“他们眼笨,看不出来的。”
天边仿佛已经出现一抹光亮,但还是不真切。
晨雾打湿了我的面庞,我的眼前,也不知觉染上一层水雾。
我抓紧用手抹掉,大力一甩,不知那水珠到了哪里。
调整好心情,转过头来,我深深向柴英鞠了一躬。
“谢谢你的帮助,我一个山里人,没有什么好报答的。”
“麻烦你带我去警局吧,这三百万,就作为我的谢礼,”
说罢,我拿起旁边的绳子,放在他面前,然后将双手手腕伸出。
柴英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好久,略微摇头,
“看样子都灵鹃说的还真不错,你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傻子!”
但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柴英的嘴角在向上扬起。
“不过也只有这样的傻子,才能放心做队友啊。”
“什么?”
他的声音很小,我并没有听清。
我看到,柴英转过头去,冲着厨房的位置大喊一声。
“老师,你都听到了吧。”
“我觉得这傻子合格了。”
“老师??”
我疑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那玻璃门中,走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老...老教授?”我疑惑地瞪大双眼,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老头气冲冲地走过来,给我脑袋一个暴栗。
“你这没礼貌的后生,刚才是不是打算喊我老头?”
我委屈地捂着脑袋,“没有。”
哪见那老头根本不信,看到我把手拿开,又在相同位置狠狠打了一下,
“还狡辩,不诚实的后生!不掏出五千块钱你是不是不会用敬语?”
我尴尬地抽抽嘴角,不说话了。
柴英捂着嘴,眼神里憋不住笑。
“老师,你就别逗范碒了,他都快哭出来了。”
老教授这才见状,收起了拳头。
“给我倒杯茶去。”
我瞅了他一眼,不情愿地从桌子上的茶壶中倒了一杯已经泡好的茶给他。
他也不嫌烫,一饮而尽,
“你记着,我名孔学武,你自后和柴英同样,唤我老师。”
“弹你这三下脑门,就算拜师礼了。”
“哦。”我不情愿地应了一声,转而眉头一皱,“等等,三下?”
就在疑惑的瞬间,我感受到脑门上传来一阵剧痛。
“嘶,你这个老同志不讲武德!”我大叫。
好不容易缓解了一丝疼痛,我抬起头,看到柴英和那老...老同志正准备出门。
“喂,你们去哪?”我开口询问。
我看到了,孔老头抚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回过头,对我咧嘴一笑。
“去自首!”
“老夫昨天晚上以一敌三,威风不减当年。”
“什...”我一怔,突然明白了什么,“不行,错是我犯的,怎么能让你......”
我想要起身将他拽回来,却被柴英拦住。
“你干嘛,放开我,他要去给我顶罪啊!”
我用力推向柴英,可这一次,他却不知哪里来的韧劲,硬是制住了我。
直到那防盗门即将重重关上,我的耳边,传来风轻云淡的一段话。
“老夫无儿无女,但这一生教出过无数学生,每一个我都待他们如我生子生女一般。”
“没想到晚年,临到了退休的年纪,还能收着一个山里娃,带他看见这世界的美好。”
“真是不错啊,不错!”
“哈哈哈哈哈。”
门,被外面关上了。
那声音,却还在我脑海回荡。
“至于孩子,你以后还是和都灵鹃自己要一个吧,以柴英的性子这辈子都不一定能找着女朋友...”
孔老先生的身形消失了。
一门的距离,在这陌生的城市中,大概就是天人永隔。
我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浑身像是失去了力气,跪在地上,用头重重砸向地面。
“老师,学生范碒,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