暝砂何其聪慧，几乎是瞬间就品出了这番话里的其他意思。
“你呢？”
“你要去做什么？！”
君凌轩转过身，白发在风中微扬，深邃的目光投向了遥远的魔域深处，悄悄传音给瞑砂。
“我手里，有一样可以找到幽骨魔尊的东西。”
“之前只想带你们走，没空陪他玩。”
“现在，魔域大乱，他背后的虚空修士自顾不暇，这正是我送他上路的最好时机。”
君凌轩回过头看着瞑砂：“我必须回去，杀了他！”
最后三个字是直接说出来的，没有丝毫杀气外露，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陈江在内都皱了皱眉。
“否则，那家伙缓过劲来，恐怕会像疯狗一样，报复我认识的每一个人。”
那些皇朝修士或许猜不到君凌轩突然说的是谁，但妖月却很清楚！
她一步步走上前，停在君凌轩面前。
她的嘴唇翕动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间挤出两个字。
“瞑尘……”
君凌轩迎着她的目光，心中无声一叹，然后，沉重地点了点头。
“对不起。”
“我虽有木皇印，可……当时的瞑尘大哥他……哎......大哥他魂已归墟。”
尽管心中早已有了最坏的揣测，但当这答案被亲口证实，妖月的脊背还是猛地一软。
她怔怔地看着君凌轩，忽然嘴角咧开，竟是笑了。
“呵……呵呵……”
两行清泪，再也无法抑制，沿着她的脸颊悄然滑下，滴落在尘土里。
“他……他终究是求到你了……”
“他走的时候……一定……没有不甘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解脱。
用丈夫的命，换回了女儿和族人的生路。
这便是他最好的归宿。
暝砂上前一步，用力扶住妖月颤抖的肩膀，再度转向君凌轩。
那双紫眸里，此刻翻涌着一丝灼热的悸动。
“想不到，区区百年，我还在元婴境挣扎，你……竟已是化神大能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像是要驱散这沉重的气氛。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伸出手，极其自然地，为君凌轩整理了一下在方才逃跑中稍显凌乱的衣领。
微凉的指尖，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轻轻拂过他的颈侧。
“我知道，你回去是为我大哥，为我们瞑氏一族报仇。”
“但我请你答应我一件事。”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对上君凌轩的眼：“若事不可为，立即就走，你的命，比我们重要！你不欠我们的！”
说到这里，暝砂的动作停住了。
“人族也好，魔族也罢……现在想想，都不重要了。”
“别人或许不行，但你……或许可以，至少在我这里，哪怕是在人族当奴隶，我也认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在君凌轩错愕的注视下，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暝砂忽然凑了上去。
一片温润柔软的触感，精准地印在了君凌轩的唇上。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放慢。
陈江等一众皇朝修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们设想过无数种道别的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这家伙会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举动。
光天化日如此这般，这已经不是大胆可以形容了，这简直是没眼看啊！
二人一触即分。
暝砂退了回来，没有丝毫的扭捏与羞涩。
深深的看了眼君凌轩之后，她毅然转身，那属于瞑氏智囊的清冷与果决重新回到身上。
“走！去一趟皇朝！”
她对着身后同样呆若木鸡的族人低喝道。
“此地不宜久留，早些办完事，我们也好早日去正气宗！”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动身之际，一个苍老的身影，做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举动。
瞑氏一族的老家主瞑昊，那个即便在灭族之灾中也未曾弯下脊梁的化神境中期强者，此刻竟是直视着君凌轩，双膝一软，缓缓跪了下去！
咚。
双膝砸在地面的闷响，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家主！”
“父亲！”
暝砂和妖月惊呼出声，本能地要去搀扶，却被一股柔韧的魂力隔开。
瞑昊仰起头，对着灰蒙蒙的天空长叹一声。
那一声叹息，饱含了无尽的悔恨。
随即，他将自己的头颅，深深地埋了下去，额头触碰着冰冷的地面。
“瞑尘……是对的……他确实是对的......”
苍老沙哑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当初，他便看出君小友你绝非池中之物，一心想与你结下善缘。”
“而我……我瞑昊，当时却被猪油蒙了心，被贪念遮蔽了眼，竟妄图染指你的灵宝……”
“如今想来，若非当初瞑尘强势反对，我瞑昊怕死要亲手毁掉自己的一切，我真是......罪该万死！”
瞑昊的声音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说不清的懊悔。
“今日，我瞑昊，愿在此立下天道血誓！”
“我瞑氏一族所有幸存族人，从今往后，愿终生追随君凌轩大人，奉您为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若违此誓，天诛地灭，魂飞魄散！”
轰！
心与意合，誓言落定，冥冥之中自有法则降临，一道血色印记凭空出现，瞬间没入瞑昊的眉心。
天道之誓，成立！
“我等，愿终生追随君大人，奉您为主！”
瞑昊身后，那十几名幸存的瞑氏族人没有丝毫犹豫，齐刷刷地跟着跪了下去，声震四野。
这些人里，除了结丹境的暝砂和元婴境的妖月，其余的最低都是元婴修士。
甚至，还包括另外两名在化神初期停留了近千年的长老！
一个化神中期，两个化神初期，十数名元婴结丹！
这是一股足以在任何州府开宗立派，甚至能跻身上层圈子的恐怖力量！
而现在，这股力量，向君凌轩献上了他们仅存的一切与忠诚！
看着这震撼人心的一幕，连一旁的陈江等人，眼底都掠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波澜。
他望向君凌轩的眼神深处，多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嫉妒。
瞑月看着族人们都跪下了，有些不知所措，也学着大家的样子，退到君凌轩对面，准备跟着跪拜。
暝砂和妖月对视一眼，随即也准备俯身，履行家主的誓言。
“都起来！”
君凌轩终于从这巨大的冲击中回神，他连忙一挥袖。
一道柔和的灵力化作清风，将正要下跪的妖月，暝砂和瞑月稳稳托住，同时也将瞑昊等一众族人缓缓扶起。
“老家主，嫂子，暝砂，你们这是做什么？”
君凌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我君凌轩何德何能，敢受诸位如此大礼，更遑论是天道血誓？”
“你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暝砂被他扶起，毫不客气地戳破了他的伪装：“我父亲的意思，是想为你，也为我们瞑氏一族，寻一个安身立命的根。”
“你敢说你没看出来？”
君凌轩闻言，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不愧是你，总是这么一针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