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嗓子喊出来,把殿中所有人都吓得一个激灵。
晚余心下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徐清盏和沈长安也同时变了脸色。
孙良言冲侍卫着急大喊:“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堵上嘴拖出去!”
“慢着!”祁让抬手制止了侍卫的动作,沉声下达命令,“清场,让她说。”
孙良言知道皇上这是当了真,再想阻拦已经来不及,只得照他的吩咐行事。
殿中众人如潮水退去。
中山王那班子临时拼凑的文武百官也被尽数带走。
丁宝林那个被中山王任命为礼部尚书的亲爹也在其中,但他愣是没敢为自己女儿求一句情。
殿中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祁让和晚余,沈长安和徐清盏,还有中山王和丁宝林,还有一个愁得肠子打结的孙良言。
祁让直到这时,一只手还揽在晚余肩上。
晚余僵硬着身子,清晰地感觉到他逐渐冷凝的情绪。
“说吧!”祁让缓缓开口,语气没有什么波澜。
“皇上……”徐清盏叫了他一声。
“闭嘴,朕要听她说!”祁让厉声喝止。
丁宝林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到了这时候,索性豁出去了,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反正嫔妾是要死的人了,也没什么好怕的,既然皇上要听,嫔妾就告诉皇上。
当初江晚余要出宫的最后一晚,淑妃借着给李美人办生辰宴把皇上请走,其实就是江晚余和徐清盏联合淑妃一起给皇上做的一个局。”
晚余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就要打断她。
祁让阴沉着脸,揽在她肩上的手蓦地收紧,握住她圆润的肩头。
她便不敢再吭声。
丁宝林仍在继续:“那天淑妃把后宫妃嫔都请去了永寿宫,让她们轮流给皇上敬酒,就是为了把皇上灌醉,好让皇上没办法去阻止江晚余出宫。
后来皇上被灌醉,歇在了李美人的寝殿,为了保险起见,她们还给皇上用了迷香,就连孙大总管也是默许的。
而这一切,都是江晚余授意徐清盏,再由徐清盏给淑妃出的主意,皇上若不信,可以着人去查,李美人真正的生辰根本就不是那一天。”
她一口气说完,跪在地上等死。
她揭露了江晚余和徐清盏的秘密,又让皇上丢了这么大的人,还捎带着坑了孙良言一把,只怕最后连个全尸都落不着。
左右是不得好死,她不好,别人也别想好,大家一起下地狱。
整个大殿一片死寂,比夜半的坟场还要寂静。
晚余耳边却响起尖锐的蝉鸣。
祁让握在她肩头的手是那样用力,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她忍不住吞咽口水,连转头看祁让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上回李美人因着父兄被抓进东厂的事情去求她的时候,她还在想,李美人和齐家姐姐借着生辰宴灌醉祁让的事只有后宫妃嫔知道,到底是哪个妃嫔敢把这个大家共同保守的秘密给泄露出去的?
万一祁让得知自己曾被所有妃嫔合伙欺骗,会气成什么样?
现在,这个疑惑终于解开,她也将亲眼见证,祁让究竟会气成什么样。
只是她没想到,那个泄露秘密的人会是丁宝林,更没想到,丁宝林会把徐清盏和孙良言也攀扯进去。
她现在脑子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沈长安,徐清盏和孙良言的脸色也都难看到了极点,只是祁让不发话,他们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寂静的大殿里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中山王一手指着祁让,笑得别提有多解气:“皇上一世英明,居然也有被人当猴耍的时候,本王临死前听到这么一个笑话,死也死的舒心了。”
祁让面沉如水地看着他,眼底怒火如巨浪滔天。
中山王又不怕死地补刀:“本王相信丁宝林的话是真的,徐掌印对贞妃娘娘当真一片痴情。
他助本王登基的条件,就是让本王称帝之后,放他和贞妃娘娘远走高飞。
他还说,他会把皇上的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看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肆无忌惮的笑声里,徐清盏撩衣摆跪在地上:“皇上,臣那样说是为了取得中山王的信任,请皇上明鉴。”
“明鉴什么?”中山王笑道,“皇上若能明鉴,怎么会被一群女人耍得团团转?
贵为帝王,竟也会真心错付,皇上难道就没怀疑过,贞妃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哈哈哈哈……”
他仰天大笑,猖狂至极。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他只觉舌头一凉,下一刻,一块肉和一条猩红的血线从他口中飞出。
他愣了几息,才终于感觉到疼,整个人滚倒在地,捂着没了舌头的嘴大声哀嚎,痛不欲生。
沈长安手里握着滴血的长剑,又将目光转向丁宝林。
丁宝林下意识咬紧了牙关,冷汗如雨而下。
祁让冷眼看着中山王痛苦嚎叫的样子,谁也无法从他脸上猜出他此刻心中所想。
沈长安挨着徐清盏跪下,因有盔甲在身,只能单膝下跪:“皇上,徐清盏不是那样的人,皇上不要听信中山王的挑唆……”
“朕要如何,用不着你来指点,莫非你也觉得,朕已经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祁让冷冷打断他,语气听不出喜怒,却让人遍体生寒。
“臣不敢。”沈长安说,“臣只是想和皇上说,今天是胜利的日子,皇上千万不要因为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影响了心情,接下来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祁让的手仍握在晚余肩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是啊,今天是个胜利的日子,朕在你们的帮助下,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你们两人,都是朕的左膀右臂……”
他咬了咬牙,声音陡然变得凌厉:“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抵消你们对朕的欺骗吗,这样就能让朕把你们欺君罔上的行为一笔勾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