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赫连雪显得有点儿咄咄逼人的质问,薛念无比平静,没有说话。
但他眼神锐利,带着再普通不过的人皮面具也无法遮挡的凛冽锋芒。
目光落在女子苍白到几乎毫无血色的脸上,始终在阴影中的赫连夜下意识上前几步,站在了赫连雪旁边。
在过去二十来年的人生中,赫连雪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失态。
国师在南疆的地位尊崇,连皇室中人亦要礼让三分。
国师的弟子也同样如此。
赫连雪自三岁起便因为独特的天赋被前任国师收入门下,从此高高在上说一不二,比皇子皇女还要尊贵。
在赫连夜的记忆之中,面前这个过分早慧、无论做什么都清醒冷静的师妹,只在十岁那年有过一次极大的情绪波动。
那一晚月色很好。
可犹如仙子般的女孩衣衫不整的从他们师父房间里跑出来,把鲜花着锦、漫天萤火变成他们所有人的梦魇。也让他们明白……高高在上的南疆国师,并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样清冷出尘、无欲无求。
那是此后数年,师徒反目的开端。
赫连雪在沉默中爆发,联合赫连夜这个师兄,不惜巨大代价夺位,将他们的师父从国师的宝座上扯了下来。
你死我活的争斗中,他们的师父虽然落败,却还是逃得性命,自此不知所踪。
也直接导致赫连雪错失了几样压箱底的本事。
占卜测算的本事的确很重要,然而有占卜测算的本事还不够。在南疆人的观念中,只有得到全部传承,才算是得到大巫祝的支持和认可,才能够顺理成章继承国师之位,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但由于师徒之间的提防和龃龉,南疆这一任的国师,其实并没有得到全部的传承。
——为免南疆动荡,他们一直都小心翼翼的保守着这个秘密,不肯叫任何人窥见端倪。
可是现在……
一个贸然闯进来的外人,竟然就这样得到了他们师父余下的衣钵。
人皇气运通天,无论走到什么地方皆会有贵人辅佐相助,亦有数不清的机缘相随。
当真叫人畏惧又惊骇。
令人窒息的寂静里,赫连夜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薛念手腕上染血的铃铛,声音低沉又暗哑:“朔月在何处?”
熟悉的、已快十年没有人提起过名字在耳边响起,赫连雪眼底冷冽更甚。
“其实他一直在这座皇城中,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缠在手腕上的铃铛声音清脆,薛念轻轻笑了起来,懒懒的道:“等着惩治欺师灭祖的弟子,等着,把本来属于自己的一切,都夺回来。”
青年睫毛簌簌颤动,目光掠过赫连雪与赫连夜神态各异的脸,好整以暇的扯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面具落在地上,月光照亮他凌厉俊美的侧颜,像是沉睡中的狼王骤然显露了峥嵘。薛念从怀中取出一块精致又华贵的玉牌,淡淡道:“今日我便厚颜一问,持此青玉令者,可有资格得国师之位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