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上宾客都来得差不多了,却久久不见太子妃的身影。
一个穿了橙黄裘衣的女子忍不住撇撇嘴,私底下与自家母亲说道:
“好大的架子。”
将边关十三郡城将领的亲眷大老远喊了过来,安置在简陋的院子里,主家却不出来招待。
这便是京中的规矩?
没等来母亲的回应反倒被甩了个警告的眼神,橙衣女子悻悻噤了声,坐回了原位,就见一个年岁跟她相当的女子,穿着一身火红的披风走进来。
漠北城总兵的夫人李娉婷就低眉顺眼跟在这红衣女子身后。
众女眷顿时了然:走在前头这位,便是太子妃了。
以及……
众人看了眼面色有些难看的李夫人,心思各异,行事却更加谨慎了。
“见过太子妃。”
林净月脚步不停,也没有让她们亲身。
众位女眷只能低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眼睁睁看着火红斗篷行云流水般划过,径直来到上首。
“诸位快请起,不必如此见外。”
橙衣女子麻利起身,悄悄往上瞧了一声,没作声。
等一众女眷一一落了座,林净月面色平静说了一番场面话,大致就是辛苦她们大老远前来漠北城,太子定不忘诸位将领的努力等等。
橙衣女子低头翻了个白眼。
知道她们大老远赶来辛苦,还不上菜款待,反倒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这便是母亲说过的下马威?
林净月一说完,李娉婷硬着头皮接了话:“不辛苦不辛苦,能见上太子妃一面,我等不胜欣喜。”
话还没撂完,宁北城副总兵夫人含笑夸道:
“欧阳夫人说的不错,我们本来还在遗憾,太子妃身在漠北城,我等不能前来拜见。
这场宴会来得倒是及时,叫我等一睹太子妃容颜,实乃毕生之幸。”
两位夫人先后开了口,剩下的女眷接连接上,从头到脚夸了太子妃一通。
“好了。”林净月静静听了一会儿,又观察了下近前几位夫人的神情,温和笑道,“你们也看了帖子,也当知道我今日办宴,是个什么意思。”
“太子妃是说,义卖?”
有人接话,林净月点了点头,脸上有些苦恼:“不错。你们同样身在边关,遭受草原骑兵侵扰,应当清楚药材、粮草等物资,略有缺乏。
朝廷拨下粮草药材和银两,可运过来至少也得半个月,再兼正值冬日,路不好走……
中间这一段时间,只能依靠先前送来的物资,然而近期草原骑兵动作频频,伤员无数,上一批运来的药材,远远不够。”
她一一扫视过几个位高权重的夫人,温和笑道:
“太子与诸位将领在前方奋战沙场,我们这些个女眷安稳坐在城内,怎么着也该为他们为我大渝将士,竭力做出些贡献。”
沉默。
一屋子的沉默。
太子妃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各家女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论踏进漠北城走进这间小院时打的什么主意,都不好再委婉劝阻制止。
李娉婷顺势开了口:“义卖一事,我倒听说过,是由云华郡主在京中大办。
上上回小半粮草银子等等,与上次的好些牲畜药材,都多亏了郡主举办义卖,筹措银子。”
云华县主因筹措银粮有功,都被泰丰帝夸赞,晋封了郡主!
这话一出,众女眷更不好说别的,只能含笑夸起云华郡主聪颖,太子妃想的周到。
并自陈甘愿为我大渝,略尽绵薄之力。
“行了,都坐下吧。宴起!”
小令子拍了拍手,守在门口的侍卫当即喊了一声,紧接着院子里摆上琴案、几张小桌和板凳,就放在雪中。
不多时,几道人影携乐器落了座,漾起一片悦耳声音。
正当众人纳闷时,四道颀长劲瘦的人影手持利剑跃入厅内,在正中央剑舞凌厉,气势不凡。
橙衣女子睁大眼睛打望之时,就听太子妃身旁的小太监缓声解释:
“这四位,都是今科武进士,分别唤作石鸣鱼,应松,秋林盛,和陈客。他们得知太子妃为边关将士筹措银粮,不顾名声不怕弹劾,便主动前来相助。”
武进士不足为奇,哪个郡城没几个今科武进士?
却从没见过武进士在宴上舞剑!
橙衣女子看得心潮澎湃,拽着一旁母亲的衣袖,不停叫她一块儿欣赏。
这可是武进士,在舞剑!
少看一眼都是可惜了。
她母亲无奈一笑,打量四个武进士几眼,大概猜出他们与东宫关系不差。
而且义卖还没开始,就来了四个武进士舞剑,之后可不就……
一曲毕,剑舞停。
四个武进士同时动作一停,执剑背向而立。
三息过后,四人默契收剑入鞘,面朝太子妃而跪:“卫我大渝!护我百姓!誓死守卫北疆!”
随着一声绝响,四人抱拳握剑离席。
厅内女眷忍不住望了眼门口之际,就见一个掌柜笑眯眯捧着几个令牌进来,恭声道:
“太子妃,诸位夫人小姐,这是一捧雪的令牌。拿令牌到漠北城中新开的糖铺一捧雪采买各色糖,可减免三成银子。”
不管在京城,还是在北疆,各个官员女眷手底下的产业中,或多或少有几间铺子。
或是娘家送的嫁妆,或是商贾寻求庇佑献上的铺子。
其中几个女眷,可太清楚忠勇侯郑家先前专揽了北疆一带的糖,从中赚了多少银子。
等罗掌柜说完,有个身份不高的女眷左右看看,试探着喊了个价:“白银,五百两?”
罗掌柜没说底价,闻言依旧笑眯眯的,没说什么。
林净月倒是朝出声那人的方向,赞许地点了点头。
不少女眷顿时起了心思,先后喊了价拍卖。
等三枚令牌分别以五百八十两、六百六十六两和七百两的价钱卖出后,林净月趁罗掌柜清点银子的功夫,慢吞吞说道:
“我匆忙赶来北疆,不曾带什么名贵物品,这些拍品,入不了诸位夫人的眼,也是正常。继续吧。”
一群人紧绷起精神,听出她话里对她们的态度不甚满意。
三个掏了银子得了令牌的,却是狠狠松了口气。
没等一行人起身请罪,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外,卖弄起了君子六艺中的‘射’艺。
这一次,小太监还没介绍他的身份,好些女眷却是立刻认出,这不是成远侯府世子郑津?
也就是太子妃的兄长!
几个蕙质兰心的女眷心思一转,当即在下一场义卖,掏了好一笔银子。
赶在下一场表演前,一个面容英气的夫人挑眉开了口:“太子妃既然如此为边关将士为大渝朝廷百姓着想,自当为我们做个表率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