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芸景站在画廊的角落里，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香槟杯的边缘。清雅阁画廊今晚灯火通明，她的个人画展\"浮光掠影\"开幕式正在举行。艺术评论家、收藏家和各路媒体穿梭在展厅中，对着她的水彩画作或点头称赞，或低声讨论。
\"蔡小姐，您的《春日记忆》真是太美了。\"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女士走过来，热情地握住她的手，\"那种朦胧的光影处理，简直把春天的气息凝固在纸上了。\"
\"谢谢您的喜欢。\"蔡芸景微笑着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入口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或许是希望某个不可能出现的人会突然走进来。
八年前那个雨夜后，她就再没见过墨江。大学时代的恋人，曾经许诺要一起看遍世间美景的人，就这样消失在她的生命里。起初她还会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后来渐渐学会不再期待。
\"芸景，过来一下。\"画廊老板林妍朝她招手，\"有位重要客人对你的作品很感兴趣。\"
蔡芸景整理了一下深蓝色的丝绒连衣裙，向林妍走去。她的目光越过林妍的肩膀，然后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墨江。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比八年前更加成熟稳重，下颌线条如刀削般锋利，眼神却比记忆中更加冷峻。他正站在她的代表作《春日记忆》前，微微仰头欣赏着画作，侧脸在画廊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这位是墨氏集团的墨总。\"林妍介绍道，完全没有注意到蔡芸景瞬间苍白的脸色，\"墨总，这位就是画家蔡芸景小姐。\"
墨江转过身来，目光落在蔡芸景脸上，嘴角勾起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微笑。\"蔡小姐，久仰。\"
他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许多，却依然让蔡芸景的心脏猛地收缩。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那段刻骨铭心的过往。
\"墨...墨总好。\"蔡芸景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伸出手去。
墨江轻轻握了握她的指尖，一触即放。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却让她感到一阵刺痛——那里曾经是能让她安心的温度。
\"我很喜欢这幅《春日记忆》。\"墨江重新转向画作，\"特别是这片樱花林的处理，虚实之间很有意境。\"
蔡芸景的呼吸几乎停滞。那幅画描绘的正是大学校园后山的那片樱花林，他们曾经在那里度过了无数个午后。他认出来了吗？还是只是巧合？
\"谢谢。\"她勉强挤出一个职业微笑，\"那是我大学时代的记忆。\"
墨江的目光在画作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突然问道：\"这幅画售价多少？\"
林妍迅速回答：\"这幅是本次展览的核心作品，标价八十万。\"
\"两百万，我要了。\"墨江干脆地说，从西装内袋掏出支票本。
画廊里顿时一片哗然。几位正在附近参观的客人惊讶地转头看向这边，窃窃私语起来。蔡芸景震惊地看着墨江流畅地签下支票，递给同样目瞪口呆的林妍。
\"墨总，这...这太慷慨了。\"林妍结巴着接过支票。
\"值得的作品就应该有相称的价格。\"墨江淡淡道，目光却一直锁定在蔡芸景脸上，\"蔡小姐的画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蔡芸景感到一阵眩晕。他记得。他当然记得。那片樱花林，那个春天，他们躺在落满花瓣的草地上，他吻她时樱花落在她的睫毛上...
\"墨总以前见过我的作品？\"她试探性地问，心跳如鼓。
墨江微微眯起眼睛，那个表情曾让她无比熟悉——每当他思考如何回答一个棘手问题时就会这样。\"算是吧。\"他模棱两可地回答，然后从西装口袋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她，\"下周墨氏集团有个酒会，如果蔡小姐有兴趣，欢迎莅临。\"
蔡芸景接过名片，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一阵电流般的触感让她差点把名片掉在地上。名片上烫金的\"墨江\"两个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我会考虑的，谢谢邀请。\"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墨江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春日记忆》，转身离去。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很快消失在画廊的人潮中。
蔡芸景站在原地，感到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八年的时光，她以为自己早已放下，可当他再次出现，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淹没。
\"天啊，芸景！两百万！\"林妍兴奋地抓住她的手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的画展还没正式开始就已经成功了！墨江可是出了名挑剔的艺术收藏家！\"
蔡芸景勉强笑了笑：\"是啊，太意外了。\"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名片，墨氏集团总裁几个字刺痛了她的眼睛。八年不见，他已经从那个在图书馆熬夜赶论文的穷学生，变成了商界赫赫有名的精英。而她，依然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画家，靠着偶尔的画展和插画工作维持生计。
\"你认识他吗？\"林妍敏锐地问，\"他看你的眼神有点奇怪。\"
蔡芸景摇摇头：\"不，不认识。\"这个谎言如此轻易地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画展接下来的时间里，蔡芸景机械地应付着各路宾客的祝贺和询问，心思却早已飘远。回到家时已是深夜，她疲惫地倒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蔡小姐，您好。我是墨总的助理周志远。墨总希望确认您是否收到了酒会邀请？时间地点在名片背面。期待您的回复。\"
蔡芸景翻过名片，果然看到一行小字：下周五晚七点，墨氏大厦顶层。
她应该去吗？八年了，为什么他现在突然出现？那幅画...他买下那幅画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蔡芸景犹豫了很久，终于回复：\"收到邀请，我会准时参加。谢谢。\"
发完这条消息，她走到画架前，掀开盖布。那是一幅未完成的作品，朦胧的雨夜，一个模糊的男子背影。八年来，她画了无数个版本的雨夜，却永远无法准确捕捉那个离她而去的背影。
现在，那个背影有了清晰的面孔——墨江。
蔡芸景拿起画笔，却迟迟无法落下。她不知道再次见到他意味着什么，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次重逢，绝非偶然。
## 第二章
周五晚上六点四十五分，蔡芸景站在墨氏大厦前，仰头望着这座耸入云霄的玻璃钢结构建筑。大厦通体透亮，在暮色中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就像现在的墨江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深红色的晚礼服。这条裙子是她特意为今晚买的，花了她近半个月的收入。镜中的自己比八年前成熟了许多，眼角有了细小的纹路，眼神也不再像大学时那样天真明亮。
\"蔡小姐？\"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在大堂迎上来，\"我是周志远，墨总的助理。墨总让我在这里等您。\"
蔡芸景点点头：\"谢谢，周先生。\"
电梯直达顶层，门一打开，悠扬的小提琴声和交谈声便传入耳中。酒会已经开始了，衣着光鲜的宾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水晶吊灯的光芒映照在香槟杯上，折射出炫目的光彩。
\"墨总在那边。\"周志远指向落地窗前的区域。
墨江正被几位商界人士围着，一身深蓝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他微微低头听一位老者说话，表情专注而礼貌，偶尔点头回应。即使在一群精英中，他也如同鹤立鸡群，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气场。
蔡芸景没有立即走过去，而是取了一杯香槟，站在角落里观察。她需要一点时间调整呼吸，平复剧烈的心跳。
\"不去打个招呼吗？\"
一个女声在身旁响起。蔡芸景转头，看到一位穿着银色礼服、妆容精致的女子正对她微笑。
\"你是蔡芸景对吧？我是苏梦，墨氏的市场总监。\"女子伸出手，\"墨总买下你的画后，全公司都在好奇是哪位画家有这么大魅力。\"
蔡芸景与她握了握手：\"只是运气好而已。\"
\"运气？\"苏梦轻笑一声，\"墨总从不做没有目的的事。他买下那幅画后，立刻要求调出你所有的作品资料和市场评价。\"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蔡芸景，\"你们以前认识？\"
蔡芸景的手指紧了紧香槟杯：\"不，只是巧合。\"
\"有意思。\"苏梦抿了一口酒，\"那么，你知道墨氏正准备进军文化艺术产业吗？我们计划在下半年启动一个大型项目，寻找有潜力的艺术家合作。\"
蔡芸景这才明白墨江接近她的可能原因——商业合作。一丝失落划过心头，但很快被她压下。还能期待什么呢？八年过去，他们早已是不同世界的人。
\"蔡小姐。\"
低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蔡芸景转身，墨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水味。那气息既熟悉又陌生，让她瞬间恍惚。
\"墨总。\"她勉强维持着镇定。
\"抱歉打断你们的谈话。\"墨江对苏梦点点头，后者识趣地离开了。\"能借一步说话吗？\"
不等蔡芸景回答，他已经轻轻扶住她的手肘，引导她向露台走去。他的触碰礼貌而克制，却让蔡芸景的手臂像被灼烧一般发热。
露台上夜风微凉，城市的灯火在脚下延展。远处的地平线上，一轮满月悬在夜空，与八年前他们分别那晚如出一辙。
\"喜欢这个酒会吗？\"墨江靠在栏杆上，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很盛大。\"蔡芸景谨慎地回答，\"谢谢你的邀请。\"
墨江转头看她，目光深沉：\"我以为你不会来。\"
\"为什么？\"
\"因为...\"他停顿了一下，\"我们之间的过去
蔡芸景的心猛地一跳。他终于承认他们认识了。
\"我以为你假装不认识我。\"她轻声说，努力控制声音不要颤抖。
墨江的嘴角微微上扬：\"在公开场合，保持专业对大家都好。\"他啜了一口威士忌，\"八年了，芸景。你过得怎么样？\"
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蔡芸景的眼眶突然发热。多少次在梦里，她听到这个声音这样呼唤她，醒来却只有空荡荡的房间。
\"还不错。\"她简短地回答，\"画画，办展，维持生计。你呢？显然很成功。\"
墨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望着远处的灯火：\"成功有很多定义。\"他转向她，\"我看了你所有的作品，风格很统一，大多是风景和静物，只有极少数人物画。为什么？\"
蔡芸景握紧了栏杆。他还记得她曾经最爱画人物，尤其是他的侧脸和背影。
\"人物太复杂了。\"她低声说，\"风景更...安全。\"
一阵沉默。夜风拂过，带来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那幅《春日记忆》，\"墨江突然说，\"是我们大二那年四月拍的照吧？那天下午没课，我们带着相机去了后山。\"
蔡芸景惊讶地看着他：\"你还记得？\"
\"我记得很多事情。\"他的声音低沉，\"比如你画画时喜欢咬下唇，比如你紧张时右手会不自觉地摸左手腕上的手表，比如...\"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撒谎时眼睛会先看向左边。\"
蔡芸景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手腕，才意识到今晚没戴手表。这个小动作让墨江轻笑了一声。
\"你看，还是没变。\"他的语气软化了些，\"芸景，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墨氏确实要启动一个文化项目，需要一位艺术顾问。\"他直视她的眼睛，\"我希望你能考虑这个职位。\"
蔡芸景愣住了：\"我？为什么是我？有那么多更知名的艺术家...\"
\"因为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艺术与商业的平衡。\"墨江的语气变得专业，\"我看过你的履历，除了创作，你还为多家出版社做过插画，参与过艺术教育项目。这个职位需要既能创作又能沟通的人。\"
蔡芸景低头看着自己的酒杯：\"我需要时间考虑。\"
\"当然。\"墨江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份文件，\"这是项目大纲和待遇说明。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看了一眼屏幕，墨江皱了皱眉：\"抱歉，我得去接这个电话。酒会结束后周助理会安排车送你回家。\"
他转身要走，蔡芸景突然叫住他：\"墨江。\"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为什么现在出现？\"她问出了这几天一直困扰她的问题，\"为什么是八年之后？\"
墨江的表情变得复杂，月光下他的眼神深不可测：\"也许是因为我终于有能力买下你的画了。\"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他离开了露台。
蔡芸景独自站在月光下，感到一阵眩晕。她不知道墨江的话是字面意思还是另有深意，但有一点很清楚：他的出现绝非偶然，而她平静的生活即将掀起波澜。
回到家已是深夜，蔡芸景泡了杯茶，坐在窗前翻开墨江给她的文件。薪酬数字让她倒吸一口冷气——是她现在收入的五倍。项目为期六个月，涉及艺术家的选拔、展览策划和商业合作。
手机震动，是闺蜜林妍的信息：\"怎么样？见到你的'前男友'了吗？\"
蔡芸景回复：\"见到了。他邀请我当他们公司的艺术顾问。\"
林妍立刻打来电话：\"天啊！你答应了吗？\"
\"还没决定。\"蔡芸景揉着太阳穴，\"你觉得我该接受吗？\"
\"从专业角度，当然！墨氏的资源能让你的事业上一个台阶。\"林妍停顿了一下，\"但从个人角度...芸景，你知道墨江现在在商界的绰号吗？'冰刃'。冷静锋利，从不做亏本生意。他突然接近你，一定有原因。\"
蔡芸景望向窗外的月亮：\"也许他只是想给我一个工作机会。\"
\"或者他想报复。\"林妍直言不讳，\"别忘了当年是你提出的分手。像他那样的男人，自尊心一定受了重创。\"
蔡芸景沉默了。她从未告诉任何人分手的真相，包括林妍。那个雨夜，当她收到医院的诊断报告，得知自己可能无法生育时，她选择了推开墨江。他那么喜欢孩子，将来一定会后悔和她在一起...与其日后痛苦，不如趁早结束。